我的好徒弟在我战败后，亲手将我送给了当朝王爷做侧妃。
后来他喊我师父时，我笑盈盈纠正：“在王爷面前，记得喊我秦夫人~”
他咬牙唤我“秦夫人”时，我说乖。
他紧紧掐住我的腰，低声道：“师父，不是这样的。”
我是一个侧妃。
我入府是皇帝赐婚，可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易。
若不是我那个好徒弟的算计，我也不至于如此。
这一点我和王爷秦珏都心知肚明。
虽然秦珏确实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但那是对一般女子来说。
府里还有一个正妃，乃是当朝宰执的掌上明珠，又是太后的侄女。仗着母族权势，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入府之日，我依礼奉茶。
正妃浅呷了一口，便痛呼一声“你要烫死我。”紧接着，甩手将茶泼了我一身。
我忍下了这下马威，因为我需要王府，护我周全。
秦珏免我问安之礼，好处是无需早起，坏处便是王妃加倍地为难。
王妃贵为主母，却一心想让我臣服，誓要令我懂得王府之中，恩宠长倚福祸。
克扣每月用度，扣下秦珏安排的礼节礼，在东西里动手脚，每项都有其理由。
送来发霉桂花糕，盯着我吃完更是常有的事。我笑着吃完，还说：“还请翠竹姑娘替我多谢王妃。”
翠竹趾高气扬的伸手找我拿赏赐，我便让婢女宝珍从我首饰盒里挑一个，双手奉上。
久而久之，府里都知道秦夫人逆来顺受，没有脾气。
秦珏有没有听过这些，不知，只听他与王妃争吵日渐激烈，他送东西也不走府里账目，亲自拿来我房里。
去年天气冷，秦珏牵来一只羊：“听闻你之前在望周山每逢冬季都要吃烤羊，本王便亲自挑了一个送来。”
听闻？知道我这习惯的人，不过一个。
我拢了拢身上的大袄，掩下情绪，莞尔而笑：“多谢王爷好意。”
听宝珍说，那日把王妃气得食不下咽，摔了专为秦珏备好的山珍海味。
王妃怀孕后更是性情不定。拐个大弯，跨越她东苑到我西苑，只为挖苦我几句，寻由头给我下绊子。
她摸着隆起的肚子，笑得不怀好意：“方愉，本王妃自有孕后脾气难免急躁了些，你可不要见怪。”
“你也知，王爷重视这个孩子，连皇上都嘉奖了一番。”
我只笑而不语。
那日，我刚从花园赏花回，还没进房，就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随即宝珍便来报，王爷王妃登门。
王妃束着白色抹额，腹部不见隆起，脚步虚浮，面如纸色，大半个身子依在还穿着朝服的秦珏身上，哭声歇斯底里。
王妃哀求秦珏为她做主：“前几日与妹妹在西苑一别，回去便腹痛难忍，早上的时候四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秦珏单手托着王妃，抿紧了唇，扫向我的目光带着复杂的凉意。
他一个八尺男儿征战沙场身受重伤时没落过泪，此时却红了眼。
我懂他的意思，即便我不争宠，也难保不会因为报复王妃而下手。
秦珏曾跟我说过，第一次即将为人父，他很期待也很欢喜。
王妃哭肿的眼睛透着一丝挑衅，我轻叹了一声。
她以为我是害怕，其实我不过是觉得她可怜。
王妃似乎笃定是我使用了某些方式让她滑胎，没说几句便让人搜我房间。
秦珏漠然：“方愉，这件事兹事体大。”
我微微点头：“懂。”
宝珍到底年纪小，不曾见过如此兴师动众的场面，紧张得拉住我的袖子。
很快，有侍卫从我的枕头底下翻出了身上插满针的人偶。
我微眯双眸，视线与王妃相交，她眼里藏不住的得意。
秦珏顿时暴怒，命人将我带到跟前：“魇镇之术乃为我朝大忌，方愉，你可有话要说？”
不等我回话，王妃不顾仪态扑上来对我一阵厮打：“还我儿命来！”
我脸上结实挨了她一巴掌，玉簪从发间甩落，零碎了一地。
好在秦珏及时将她抱住，我这才免了她后面那一脚。
我理好衣襟，抬首平静地答：“这不是我的东西。”
“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不成？”王妃怒视着我。
“呵呵，狡辩不敢，驳斥倒是有一言，汝……敢听否？”
“大胆，王爷你看她竟然还敢不承认！”
秦珏止住了王妃的话，转而盯着我：“讲。”
我走近那侍卫，乜了一眼那人偶。
“这魇镇太过儿戏，身上连八字都没贴，也不是血咒，这些针甚至没有对上人体穴位。”
我随即看向王妃：“这还不是最可笑的，可笑的是，就算对上了，也不过是让人身体疼痛，达不到滑胎的效果。做的人可能不太懂，以为随便做个道具就能蒙混过关。”
“你分明就是狡辩！就是这个破东西……”
“姐姐为何如此笃定就是此物使你滑胎？”
我又笑了一下：“至于我是不是狡辩，你可以问问王爷，我可是精通方术呢，真要用魇镇，我会直接用咒术哦，那样会更方便的，又怎么会留下一个把柄，等你们来兴师问罪么？”
“我可是当世四大谋士之一——渊鱼啊，你猜我会不会咒术呢？”
王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连着后退几步：“你……竟然是……”
“若是我想害姐姐，我与你交谈一会儿便即刻生效，只要我想，可以让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我缓缓踱步到王妃面前，贴在她耳边：“是个黑毛怪物。”
王妃吓得尖叫一声，缩到秦珏怀里，指着我无言以对，全无刚才的嚣张。
尤其是秦珏皱眉点头之后，她更是惊颤地打量起我屋子里来，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爷应该清楚，我来府里，是为了保命，所以，我惜命得很。”
“先前姐姐如此多的无中生有，我都忍让了，如今王爷喜得爱子，我不去恭贺，反而下手得罪最大的靠山？”
“别是谁，栽赃嫁祸才好。”
“你……你看着我做甚？难道我会用自己的孩儿陷害你不成？”
我勾唇讥笑：“若还在肚子里，你自然不会，若是早就没了…”
王妃极力避开我的视线。
我拿起人偶闻了闻：“这人偶的香味，可不属于我西苑的。王爷应当知道，我从不用香薰和香囊。”
秦珏一把抢过，还没靠近就已面色凝重。
王妃犹豫迟疑，也凑上前一嗅，险些没站稳。
秦珏随之勃然变色，低头盯着她：“本王没记错，府里就你用这香吧？”
他掐着王妃下巴，一手用内力将人偶震得粉碎，声色俱厉：“赵芝兰！本王在外拼命，你就在府上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赵显镇就是这么教自己女儿的？”
王妃说不出话，万分惊恐地摇头。
秦珏转过头来，伸出手想安抚我一下：“方愉，让你受委屈了。”
我侧身垂眸：“确实是委屈了，不知道姐姐为何这般陷害，想是王爷对方愉过于宠爱了……”
“王爷，我想跟姐姐说句话。”
秦珏将王妃从身侧推了出来，她想后退了一步被我拉住了手，我低声在她耳旁道：“姐姐下次可要严谨些，你看王爷，信我。”
王妃气得发抖，红着眼怨愤道：“方愉，你这个狐狸精！”
秦珏冷眼过去，王妃立马噤了声，随后被连拖带扯地带走了。
直到他们走出院子，我这才唤宝珍给我脸上药。
宝珍余惊未定，边抹药边问我：“夫人，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我嘶了一声：“我哪会啊，都是骗人的。”
她连忙放轻动作，想说什么又紧抿着嘴。
我瞧她一眼：“想说我今日很不一样？”
宝珍猛地点头，我叹道：“是时候让她长个教训了。”
我入府后，除了应对王妃的小打小闹，便是坐在院子里喝茶枯坐。
在我的好徒弟——国师沈阔到府上商谈军事时，秦珏会请人过来唤上我一起。
沈阔这个人，他总是穿着大氅，似乎身体有些娇弱。
他的左脸眼角至耳旁有道疤，增添了几分痞气，眸子却璨若星辰，远非常人可比拟。
大尹风流人物千万许，他独得一瓢饮。
两人站在沙图前，谋划着如何进攻离间三国。
而我，在旁边琢磨棋盘，呷着茶。
一股阴冷的视线，若有若无，却始终落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