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想要的一切,除了爱情。
我的丈夫不爱我,在他眼里,我撒谎成性,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女人。
为了得到他的关注,为了维持这段不幸福不磊落的婚姻,不惜屡次自残装病。
直到这一次,我真的要死了。
〔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爱你。〕
主角:纪慈
今天去了医院。
医生说我有病。
我说他才有病。
我没病。我没有。我不会死。
好吧,其实还是会死的。
医生是个斯文的年轻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胸前铭牌写着:
沈瞻,肿瘤科主任医师。
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的利落,莫名的陌生又熟悉。
他拿着我的检查报告和pet—ct看了又看,很严肃地说:“立刻住院,目前情况你的病变单位面积太大没法手术,先做化疗,降期以后再做打算。”
想到我妈曾经化疗掉光头发,没有力气,被折磨的皮包骨不成人样,我在心里默默画了“×”。
我问他:“那要是不治疗的话,我还能活多久啊。”
沈瞻垂眸,“疼痛才是最折磨人的。”
‘哎呀’,我一声呼痛。
他抬头,目含关切。
我笑:“那您给我开点止疼药嘛!沈医生。”
沈瞻蹙眉,大抵觉得我在胡搅蛮缠,把病案一搁,“叫你的家属和亲属来,我必须和他们谈。”
“没有啊”,我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沈瞻看着我,表情隐晦不明,似乎在确认什么。
我耸一耸肩,一脸无谓,“他们都很忙。”
他默了一会儿,说:“二十七岁,现在就放弃太早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到今年二十七了。
看来倒是正当壮年,未来充满希望。可我的人生却已一塌糊涂,面目全非。
当初十八岁嫁给贺衷寒,如今再有一年,就可以凑够十全十美的十年。
就差一年。
我吸了吸鼻子,咧嘴笑说:“就给我拿点能控制的口服药吧。”
“纪慈”,沈瞻一字一顿,念出我的名字,“我是个医生。”
“嗯?”我疑惑看他。
“我要对我的病人负责,我做不到有人在我面前若无其事的自杀式自虐。”
我叹了口气,很轻声却又很坚定地说:“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能就这样停下。”
沈瞻摇头,郑重其事道,“没什么比得过自己的命重要。”
我低头,再抬头时眼底蓄满了泪水,“有的,如果失去了那样东西,我才会真的死。”
沈瞻一怔,看着我无助失落的模样,严肃的黑眸波动,到底无可奈何的妥协了。
“纪慈,一周来一次。”
“这些药只能起到暂时控制的作用,最多三个月,你必须来医院接受治疗。”
看他年纪轻轻却古板的作态,又起了逗弄心思,我苦恼道:“要是我没法来呢。”
沈瞻果然没辜负我的期待,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会带着救护车去绑你。”
我和他加了微信好友,提着一袋药开车准备回家。
路上想到贺衷寒出差,正好去公司办离职。我学画画设计,担了个创意总监的职务。
要是他在的话,一定认为我又在无理取闹。
电梯开门,撞见贺衷寒和我同父异母的姐姐陈卿。
郎才女貌,有说有笑,惹眼得很。
两人看见我,也是一愣。
我似笑非笑,“我来的不凑巧啊,你不是说去出差?”
“她回来了”,贺衷寒从善如流说。
轻描淡写的一句,我顿时了悟,他说出差,是去找陈卿。
难不成以前那些出差,也是去找她?
他表现得这么坦然,很难不让人怀疑。
“纪慈,好久不见。”陈卿朝我伸手,一脸假笑。
平心而论,她和我长得非常像。
如果现在是照镜子的话,我会一拳毫不犹豫打碎它。
当初我和贺衷寒结婚后,陈卿赌气出国,一走就是六年。
我以为她已经淡出了我的生活,直到上周微信蹦出消息。
陈卿嚣张的问:“纪慈,你还想霸占我男人多久啊?”
我打字回她:“放屁你男人,他现在是我老公。”
那边几乎秒回,“敢不敢打赌,不出三个月,我会让他和你离婚,回到我身边。”
“傻逼”,我骂了一句,给她发了一个中指。
她回了个微笑表情,外带转发了两条朋友圈动态,都是图片。
一张机场落地图,底下大大的红色角标,洛杉矶到北京。
一张贺衷寒在徒手剥龙虾,估计是给她洗尘接风。
我的丈夫有洁癖,他从来不会给我空手剥龙虾,一定要戴着手套。
好家伙,这么多年了我头回知道,原来洁癖也分人啊。
我与陈卿一定八字不合,天生不对付。不然怎么她一回来,不仅要送走我,还要宣战抢贺衷寒呢。
“纪慈,别在这儿闹。”贺衷寒紧跟着警告。
嗯,我还什么都没说没做呢,这就维护上了。
公司其他人暗中瞄着我们对峙,眼神包含隐秘的探究。
因为我和贺衷寒的关系保密,也从不主动找他,几乎没有交流。
“呵”,我凉凉一嗤,仰颈抬首,端起高贵冷艳的姿态,提步要走,却听身后男人说。
“别管她,中午想吃什么?”
一股火气窜上颅顶,我差点就要脱下高跟鞋砸他们脸,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不能乱了阵脚,对付陈卿,上来就把自己折腾的举止狼狈,形如弃妇,才是真遂了她的愿。
贺衷寒没回家。
他说今晚公司要加班。
我换好拖鞋,洗了把脸,抬头时看见镜子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有眼尾是红的。
原本打算上网咨询一下,如何不择手段拴住男人的心,手机屏幕上方忽地跳出一条信息。
我不想看,手自己犯贱戳了进去。
是陈卿的:“纪慈,你从来都是个失败者。”
我回她:“你这么自信,当初还不是灰溜溜逃跑,连我的婚礼都不敢参加。”
她不甘示弱,“有什么好得意的?你怎么得到的阿寒,你心知肚明。”
嗯,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强迫贺衷寒娶我。
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从来洁身自好,一定会对自己的女人负责。
有关他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
那是还在大学,我习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课,贺衷寒喜欢《圣经》,用优雅的腔调念诵:“恒久忍耐,真爱永不止息。”
我托着腮,在老教授慢吞吞的音节里,在翻开的枯燥无味文学理论前,出神盯着他。
时至今日,横跨时空,那股悸动延续不灭,依然能勾起心脏的震颤。
隔着手机屏幕,我满足喟叹,“你承认我得到了他,失败的是你才对。”
“喜欢是占有,爱是成全。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选择对他好的,站在他的立场考虑问题。”陈卿飞快回了一段义正言辞的话,试图站在道德制高点同我讲道理。
选择对他好的?她觉得她适合他?
以前我也许会傻傻相信陈卿的鬼话,可在吃过多次亏后,现在趁早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我反问:“对啊,那你也应该成全我和贺衷寒,纠缠有妇之夫算什么。怎么你想当小三?这事儿你妈知道吗?”
喜欢是占有,爱是成全?说得比唱的好听。
但我一直认定,真正爱一个人,应该是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纠纠缠缠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
见我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说不通,陈卿那边的状态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我目不转睛盯着对话框,等了好半天,她发来三个字:“走着瞧。”
我捧腹大笑,谁怕谁?
回来又怎样,一切伊始未成定局,我不允许我一无所有。
约莫是情绪起起伏伏,波动太大的缘故,胃里忽然一阵痉挛般的抽搐,随即涌上铺天盖地的恶心。
我赶紧起身,几步冲向卫生间,对着舆手盆一顿干呕。
抬头,镜子里一向引以为傲的脸蛋除了有些过分苍白外,美艳依旧,看不出别的问题。
拿出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好一会儿涂脂抹粉,细致耐心地匀过每一处,矫饰铺平那些憔悴和病态。
这个情况,饭是吃不下去了,可身体还在发出愤愤的抗议,表达它的疲惫与不适。
思来想去,我吃了些以往贺衷寒买的助睡眠药片,酸甜的橙子味。
心情不好时,我会一粒一粒的当糖嚼。
躺在卧室的双人床,一侧枕头隐约还遗留着他身上清浅的雪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