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我是独占岁聿山的大魔头,但那也只是个名号。
除了霸占一座山之外,烧杀抢掠之事我一概不沾。
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睡觉。
与隔壁门派的仙尊打完一架之后睡了大半年。
醒来伸了下懒腰,不小心误伤了一个小孩。
我费心费力的救活他,结果他张口就对着我来了句:
“娘!”
我突然就觉得,这觉可以再睡半年。
我是岁聿山上一个小门派的弟子。
我仗着师傅是派里掌门,经常随意逃课还不服管教。
掌门常年闭关,其他长老管不住我,就干脆放任了。
这天已是正午,我刚睡醒起来,就看见面前飘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
“赵旧。下山。”
我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个哈欠说:“什么玩意儿,看不懂……”
结果面前那字又变了。
“一个月前你亲自约的战,现在要反悔吗?”
约战?
我仔细想了想,一个月前倒是有天晚上梦游不知道跑哪去了,早上醒来之后浑身是伤。
原来竟然是跑出去打架了?
“行吧,你在哪?”我眯着眼睛半撑在床上,一副疲懒的样子。
“我说了,下山!”
飘在空中的这几个字都在颤抖。
很好,肉眼可见的愤怒。
我这才磨磨蹭蹭地爬下床,披头散发还打着哈欠的经过一众正在烈日下刻苦练功的同门。
我亲切的朝他们打了打招呼:“嗨~早呀——”
旁边站着的长老们敢怒不敢言。
下山之前我去找了掌门。
准确地说,是站在掌门闭关的房间门前说了两句话。
“老头儿,有人找我约架,得下山。”
我一边说一边敲门,大有把掌门吵死的架势。
“我看是你找别人约的架吧。”掌门的声音传出来。
我暴怒:“所以你果然知道我那天晚上梦游是跑下山还被人打了!”
掌门诡异的沉默了。
我不服气地拍门。
然后就有一道真气冲出来把我打得飞出去几米远,还在地上滚了两圈。
好在我从小被掌门老头儿打习惯了,皮糙肉厚的,根本伤不着。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听到掌门恼羞成怒的声音:“快滚吧臭丫头,顺便把山下那堆小土匪给剿了!”
“他们跟你一样闹挺!”
——
面前的少年高我大半个脑袋,眉清目秀的,嘴角似乎是天生有些向上翘,所以哪怕他现在努力板着脸,也是一副微笑温和的面容。
我挑挑眉:“早啊小兄弟。是你叫我下来的吧?”
他坚定地摇头:“不早了,你迟到了快一个时辰。”
“哎呀不是我说,小兄弟,我起床好歹洗个脸吧,下山得跟掌门报备一声吧,而且这山多高啊,下来一趟可不容易!我紧赶慢赶跑下来的,没想到还是花了这么久,唉!”
我几次捶胸顿足,整张脸都在配合我夸张的语气。
末了我还偷瞄他的反应。
他显然是被我这一套撒泼打滚式的说辞给唬住了,张了几次嘴一个字没说出来。
我好心替他说:“小兄弟,打架是吧。来,现在就开始,我赶时间。”
说完我眼神一凝,双腿岔开微微弯曲,两只手交错立于身前。
“等等等等。”他赶紧按下我的手,“我们不是在这打。”
“啊?”我扯扯袖口然后站好,“不在这?”
他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小卷轴,在我眼前展开。
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几个字:
“我不服,扈江山顶,再战”
这么难看的字……
我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眼睛快要翻到天上去,然后含糊不清地说:“这……是我写的吧。”
“正是。你仔细看,下面有我们各自的署名。”他伸手点了点卷轴的下半部分。
我凑近了看过去,角落确实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我自己签的赵旧,另一个是极其隽秀工整的字迹,写着“耿介”。
我下意识念出来:“耿介?你的名儿?”
“是我。”
我突然就想不明白,“啧”了一声然后问他:“耿介,你当时能看出来我神智不是很清楚吧?”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答:“确实不像正常人那般清明。”
“……那我让你签字你就签啊?”我瞪他。
他也瞪回来,咬牙道:“你当时抱着我房间最名贵的花瓶,说我不签你就给它摔碎了一半扔湖里一半埋山上,让我拼都拼不起来。”
我:“……”
他冷哼一声又下结论:“恶毒。”
花瓶的事儿我自知狡辩不了,我梗着脖子跟他比谁声音大:“刚才怎么不见你脾气这么大啊,跟我演呢?”
耿介理了理衣襟,又摆出那副温和的嘴脸,还放缓了声音:“总之,我们现在得去扈江山——”
“打一架。”
要去扈江山,得穿过了京城再往北去,没有十天半个月铁定到不了。
想到扈江山是我写出来的,我就一下子泄了气。
我有气无力地摆手,懒得再跟两副面孔的耿介斤斤计较:“走之前,先跟我去剿一窝小土匪。”
“抓我当苦力?”耿介跟在我旁边,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情愿”三个字。
我瞅着他:“你也可以旁观,反正去扈江山之前我得先把这事了了。不然我师傅得咬死我。”
“那我还是搭个手吧,节约时间。”耿介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别扭。
我觉得好笑,一巴掌过去拍他背上:“小兄弟害羞呢?”
耿介“蹭”一下跳得老远,撇着嘴瞪我。
我站在原地笑得直跺脚,好半天才缓过来。
我冲他喊:“哎,我刚才忘了问,你家在哪啊?我怎么就跑去找你了?”
耿介这才慢吞吞地走回来,没好气地说:“我家在昶山。我哪知道你怎么找着的,跟个猴子一样就从我房间的窗户翻进来了。”
耿介满脸写着“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我直接无视,摸着下巴认真思考:“昶山……那也得穿过京城了,这么远,我是怎么一个晚上飞了来回的?”
然后我就听到掌门老头儿震怒的声音:“你把我的青鸟掳走了,骑了一晚上她脖子上的毛都被你薅秃了!逆徒!!”
“哈哈,哈。”我干笑两声,“这老头儿怎么还监听呢。”
耿介:“……”
掌门更生气了:“赵旧!!监听个屁!你按到我给你的传音玉佩了!叨叨叨叨个没完吵死了!!”
我赶紧把腰间的玉佩提溜出来塞到我绝对不会再碰到的地方,然后感慨:“终于清静了。”
耿介也很感慨:“赵旧,你真是……与众不同。”
我严肃地点点头:“谢谢。”
在我眼前是岁聿山脚下一个小村庄,门口用一块木板工整地写着“祈念村”。
“到了,耿介,我们杀进去。”我抽出一把小匕首拿在手上。
耿介犹豫:“这个村子……就是你要剿的土匪?”
“当然不是。”我撩了一把头发,“那堆土匪烧杀抢掠一样不落,唯独守着这个村子,我们假意杀进去,他们自然会出现。”
“有道理。”耿介也抽了个匕首出来。
村庄的大门紧闭,我跳起来踩着门口的木板借力,几下就翻过去。
耿介也跟在我身后。
明明是大白天,眼前的村庄却空无一人,不过每家门前以及摆着的各种劳作工具都没有积灰,上面还有新鲜的泥土,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我拿着匕首举在身前,试探地敲了几家房门。
耿介也去检查了其他人家。
“大白天的,这个村子,一个人都没有。”我坐在草垛上下结论。
“确实奇怪。”耿介也看了一圈回来,“但是我有个发现……”
“我猜猜!”我两眼放光地举起手,“这个村子里……每家门后都挂了一个香囊。”
耿介点头:“我检查了一下,里面都是一些辅助催眠的药材和香料。”
我仗着自己坐的高,伸手薅了一把耿介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然后说:“我们真默契!头发也要默契一点。”
我是指自己自己头上翘起来的两撮呆毛。
耿介似乎很无语,施了个法就把被我揉乱的头发变整齐了。
“真没劲。”我撇撇嘴。
“光等着也不是解决办法,我们去找找。”耿介礼貌微笑,仿佛没听见我的话。
“行。”我从草垛上跳下来,随手指了个方向,“从那开始吧。”
耿介似乎叹了口气,推着我的手换了个方向:“麻烦您抬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