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敛白的前女友住院了。
我去看她的时候,苏敛白一脸防备地挡在我面前,警告我不许碰她腹中的孩子。
我微笑着问他:
[要不要我把苏夫人的位置让出来,祝你们百年好合?]
苏敛白手机突然响起的时候,我们正在商量举办婚礼的日子。
我不经意间一瞥,看见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白颜]。
他的前女友。
苏敛白曾和我保证过,他们分手后再无联系。但手机响不过三声,他还是接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整个人怔在原地,最后还是在我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我,神色复杂:[我……好像当爸爸了。]
[什么?]
我下意识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还没反应过来,苏敛白已经大步冲出了房间。
直到我跟着他进了医院才明白,怀孕的人不是我,而是白颜。
[对不起敛白,我以为只是因为我最近心情不好,月经失调……]
白颜的气色很不好,面容憔悴,嘴唇没有半点血色。
看得出来,和苏敛白分手的这三个月里,她过得很不好。
她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看见跟在苏敛白身后的我,泣不成声:[对不起阮宁姐,我也不想在你们就快要结婚的时候打扰你们,但……敛白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我想他至少应该知情……]
好一个应该知情。
我看着苏敛白将她抱在怀里,一手去拿她的病理报告,似乎全然忘记了我在这里。
白颜哭得梨花带雨,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敛白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在你和姐姐快要结婚的时候回来阻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如果你不想要的话……]
[别想这些,你先养好身体。]苏敛白打断她。
白颜似乎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不得不说这一幕很温馨,我站在病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再待下去就不礼貌了。
临走之前,我微笑纠正她:[我和敛白不是快要结婚,而是补办婚礼。]
是的,我和苏敛白早就已经领证了。
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又是门当户对。从刚情窦初开的学生时代开始,身边的所有人便都默认我们会在一起。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直到大学毕业我收到了国内顶尖的研究院发来的offer。
去,意味着我就要和苏敛白开始漫长的异地。而不去……家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我别无选择,和苏敛白提出了分手。
[你不许去!]
父亲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为了不让我出门更是直接把我关在了家里。我绝食抗议饿得头晕眼花,最后还是苏敛白爬窗把我救了出来。
只有他愿意支持我的梦想,即使他并不知道我为什么拼了命地想要逃离那个家。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路边的月季花盛放,他看着我,眼中不舍却又明亮。
他说:[我会等你回来的。无论是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还是更久。]
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苏敛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救赎。
我们约定,等我完成项目回来就重新在一起。我坐上了去外省的飞机。研究项目属于机密,我被限制了手机使用,而等我终于能自由使用手机的时候,却得知苏敛白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我幻想过很多次再见到苏敛白的场景,我想或许会热情相拥,会聊些什么话题……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等我重新站上故土,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神色复杂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苏、阮两家的长辈举办了家宴欢迎我回来,期间不知怎么就谈起我们两人幼时的趣事。
[敛白这孩子从小就认准了宁宁,还说非你家宁宁不娶呢!]
[那时候真是头疼,就怕他们谈恋爱影响成绩!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他们两个孩子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父亲拍着苏敛白的肩膀打趣,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只要苏敛白点头,这场家宴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我们的订婚宴。但我却看出今天的苏敛白有些心不在焉。
他频繁地解锁手机,看着空白的消息提醒一次比一次焦躁,眉头越蹙越深。
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但我知道今天不会是聊订婚的好时机。
我正要开口替他解围,却见他突然单膝跪在了我的面前,语气郑重:
[宁宁,你愿意嫁给我吗?]
就在他低头去拿戒指的瞬间,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
我看到了那条他今晚一直在等的消息:
[白颜: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一周年,你不要在这一天和我分手好不好?]
那一瞬间,我动摇了。
我不确定照耀过我的阳光,如今是不是也正照耀着别人。
夜幕深重,苏敛白迟迟没有回来。
我等得困意上涌,竟不知不觉将睡了过去。直到身旁的床铺下陷,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已是天光初晓。
苏敛白和衣而眠,见我醒来,倾身在我额前轻轻一吻:[时间还早,再睡会吧。]
同往常别无二致的温柔,谁又能想到他刚陪了别的女人一整夜呢?
[白颜怎么样了?]我开口问道。
我刻意拿捏着语气,显得不过分关心也算不上是冷漠。
可哪怕只是这样的随口一问,苏敛白仍旧神色一怔,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烦躁。
[医生说她的身体很不好,需要多补补。]
苏敛白侧身背对着我,避重就轻。但从他沉重的语气中,我大约能猜到白颜的情况恐怕是有些严重。
说来可笑,此时就躺在我身边的男人,却满脑子都是别的女人。
我弯了弯唇角:[要不我们的婚礼就先不办了。]
反正现在的苏敛白也没有办婚礼的心思。
[那怎么行,我答应过你的。]苏敛白的嗓音有些沙哑,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强忍着困意回应我:[你选个喜欢的日子吧。]
我随手找了个宜嫁娶宜乔迁的日子:[下个月初八怎么样?]
话音未落,苏敛白翻身而起:[那天不行!]
我手一抖,不慎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从幼时认识苏敛白开始,我们一同走过的那些春秋冬夏里,他从未对我如此疾言厉色过。
我默默俯身去捡手机,身旁的人沉默良久,我才听到他吐出一句:[对不起]。
我抬头看向他。
清晨的微曦正洒落在他侧脸,恍惚间我看到还是少年模样的他向我伸出手,唇角的笑容比骄阳更加耀眼。
他说:[阮宁你敢不敢赌,再过十年站在我身边的人一定还是你!]
年少时的欢喜,刹那心动便以为是永远。在研究院繁杂枯燥的日子里,我全靠着那些和他的回忆,才撑得住一个人的背井离乡。
我当时只庆幸我和苏敛白认识的时候足够久,久到我有足够多的回忆可以用来怀念。
一晃神的功夫,我被苏敛白抱在怀里。
他说:[宁宁你放心,我答应过要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我绝对不会食言的。]
我在他怀里默不作声。
其实我真的不觉得一场婚礼而已,办不办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答应了我却没有做到的事,又不只这一件。
在那场欢迎我的家宴上,苏敛白向我求了婚。周围满是长辈们欣慰祝福的目光,我爱的人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执起我的手,将那枚耀眼的钻戒轻轻套进手指。
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而我只是笑着提醒他:[苏先生,你不看看手机消息吗?]
也是那一天,他向我保证他和白颜的开始只是一个错误,他以后不会再和她有半点联络。
他拉着我去领了证,说他爱的人只有我一个。
而现在,他的头靠在我颈窝愧疚出声:
[对不起宁宁,我现在就是心里有点乱。你知道,我妈一直都很想尽快抱上孙子。]
是了,从我退出研究院重新回到这里的每一天,苏家都在有意无意地暗示我尽快备孕。
但是我的身体……
猛地一阵剧痛从骨缝中袭来,我抿紧了唇生生忍住。
身体疼到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而此刻正抱着我的他却没能发觉。
他还在说着:[宁宁,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白颜的身体很不好,医生说这个孩子不一定能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