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了个穿书女,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她表面活泼开朗,实则阴险歹毒,多次挑拨我与庶妹的关系,又使计令我与夫君离心。
这女子夺走我的主母之位,顶替我的女主身份,一脸猖狂地将我押入死牢。
可没多久,她却跪在我脚下,浑身发抖,磕头求饶:“不过是一个穿越女,怎么斗得过世家贵族培养了十几年的大家闺秀?是我...不不,是奴婢不自量力!”
我唇角微翘:“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与庶妹一同嫁入将军府,我为妻,她为妾。
而今日她去寺庙为在战场厮杀的夫君祈福时,一红衣女子从天而降,正好跌落在庶妹的马车前,也不知这女子说了什么,竟哄得庶妹直接将她带回府中。
我赶到兰溪院时,屋内传来阵阵说笑声,很是悦耳。
见我来了,笑声戛然而止,云栀猛地站起身,双手不自觉地绞着手帕,脸色冷然,低声道:“阿...阿姐...”
我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一阵酸楚。
云栀怨我,更恨我。
林骁双亲早逝,府中是我当家。
我免了云栀每日请安敬茶的规矩,即便偶尔在府中碰见了,她也是紧忙躲远,不愿跟我多待片刻。
姐妹俩在同一屋檐下,彼此相安无事,却也形同陌路。
所以此刻我的不请自来,令云栀又诧异又不满,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她的不自在。
我掩下种种情绪,抬眸,打量着她身旁的女子。
一袭红裙,明艳如火,身段清瘦,模样秀美。
她眨着一双黝黑圆润的眼睛,像只不谙世事的小鹿,十分可爱。
这女子倒是坦然,朝我走来,笑容明媚,落落大方:“你好,我叫俞梦婉。”
我目光落在她伸过来的白皙素手上,有些困惑。
云栀紧张地解释道:“阿姐...这...这叫...叫握...握手——礼!”
说完,她捂着胸口长吁一口气,有些欣喜地看了眼俞梦婉,后者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鼓励道:“很棒哦,以后咱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慢慢来,不急的。”
“嗯!”
云栀弯了弯眼眸,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她幼时因我而受到了惊吓,从那以后说话就磕磕巴巴,这也是我无颜面对她的原因。
我许久没见云栀笑得这么开心了,一时间很感激俞梦婉,可还是得摸清她的身份。
“俞姑娘是哪里人?”
俞梦婉笑容微僵,讪讪地收回手,答道:“萬州人。”
“来京城探亲?”
她摇摇头,垂下眼,鼻尖竟然红了:“家中就只剩我自己。”
云栀急忙递过手帕,一边轻拍着俞梦婉的背部,一边皱眉对我指责:“阿姐...不...不要再...再问了,会触...触及她的...伤...伤心事!”
“没关系。”俞梦婉擦擦眼泪,朝云栀笑了笑,善解人意道:“其实换位思考,如果我,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是得问清楚,不然难以安心。”
她转头看向我,解释道:“周姐姐,我听闻京城繁华,便打算来看看,顺便散心。结果路上被泼皮猴子抢走了包裹,想追回又不慎从树上摔下,恰巧遇到令妹,与她很是投缘。但你放心,今日晚膳过后我就离开...或者我现在就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我微微挑眉。
一边说与云栀投缘,一边又说马上就走,我如果答应,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在大宅里见惯了姨娘们的勾心斗角,笑里藏刀,我若再听不出这话的弦外之音,那便白活这二十年了。
我捕捉到云栀眼里的不舍,笑了笑:“栀儿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俞姑娘想在府中住多久都可以。既是来京中游玩,那明日便让阿景陪着吧,他功夫了得,还能保护你的安危。”
再多待下去就是我不识趣了,可踏出房门的刹那,我忽地听见一道奇怪的声音——
“系统,这个女主真讨人嫌!竟然派她的舔狗来监视我!还是脑残女配好糊弄。”
我诧异地回眸,却见俞梦婉朱唇紧抿,并未开口说话。
她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歪着头看我,问道:“怎么了周姐姐?”
我摇摇头,只当自己太累出现幻听。
翌日阿景陪俞梦婉游玩回来,红着脸对我抱怨道:“夫人,这女子无规无矩,一路上要么突然拉住属下的手,要么就挎着属下的胳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她还梳着姑娘发髻,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实在是不知羞耻!”
阿景是我当初从人牙子手中救回来的,对我忠心耿耿。
他身形高大,模样俊朗,但性子沉默寡言,有些腼腆。
俞梦婉的举动确实太过,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我就臊得慌。
最重要的是,她不仅代表自己,与云栀同行就代表着云栀的脸面,乘坐将军府的马车也代表着将军府的脸面,怎可胡来?
想了想,我命人将俞梦婉叫到跟前,屏退了仆从,尽量用最委婉的话语提醒她注意分寸,可紧接着,我又听见了她的心声。
“这个女主好贱啊,明明都已经嫁给了男主,却还对别的男人心存歹念,雌竞脑,巴不得全世界的男人都围着她转!真不要脸!”
这回我确定不是幻听,也看清了她眼里的鄙夷。
可俞梦婉却笑了笑,态度恭敬:“好,这件事是我欠缺考虑,多谢周姐姐提醒。”
事情过于诡异,短暂地愣神后,我决定先不打草惊蛇,神态自若地与她唠家常,问在府中可还适应,吃住可还习惯。
大约过了半刻钟,我理清了头绪。
原来只有在涉及到我自己时才能听见俞梦婉的心声,而她此行的目的也很简单,防止云栀误入歧途,以免日后死在我刀下。
当时我惊得差点没拿稳手中茶盏,自己对云栀连疼带愧,怎么会舍得杀她?
况且俞梦婉又是如何得知未来的事?
默了默,我平复好情绪,挑了个知心又机灵的婢女给俞梦婉,也让阿景暗中留意观察,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跟我汇报。
俞梦婉已在府中住了一月有余。
阿景同我讲,这女子表面看似活泼开朗,实则逾越乖张,她虽隐藏得很好,但细细观察,无论说话口音还是用膳口味,都不像萬州人。
派出的探子也传来消息,萬州官府的籍册里根本没有俞梦婉这个名字。
我把玩着手中翡翠玉串,让阿景先退下。
秋末冬初,夜空月光皎白如银,娟娟如雪,院中桂花凋零,残留芳香混着泥土清新,冷凝舒寒。
我问俞梦婉过几日想不想去城郊赏雪中寒梅,毕竟萬州四季如春,此景罕见。
她却兴致缺缺,心不在焉,暗自腹诽我怎么总缠着她。
这段时间我找她确实很勤,但好在收获颇丰,踏着满地落英满意而归。
我已摸清俞梦婉的底细。
她不属于这里,是穿书者,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并且对每个人的喜好都了如指掌。
我没想到自己竟是书中人物,更没想到最后会为了林骁与云栀反目成仇,莫名觉得讽刺。
无妨。
昔日命运掌握在执笔者手中,我无可奈何,如今恍然自是要夺回掌控权,由我自己改写。
暖炉香烟袅袅,引得我思绪不自觉游离,想起一段不堪的往事。
十岁那年,全家去明崖山祭祖。
我天性贪玩,趁人不注意时,拉着七岁的云栀逃离祭堂,四处闲逛,竟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里面破败不堪,杂草丛生。
推门,屋内供奉的石像映入眼帘,不知雕刻的是哪路鬼神,龇牙咧嘴,阴森可怖。恰巧狂风呼啸,大门猛地关紧,任凭我如何拍打呼喊,都无济于事。
天色渐黑,电闪雷鸣,映得偌大的石像更加狰狞骇人。
云栀瑟缩在我怀中,哭着说白日里阿哥刚给她讲完不听话的小孩会被鬼捉去,剜眼,断足,割舌头,开膛破肚,扔进沸腾油锅。
我轻拍着她的背部,说那都是骗人的,即便真有鬼,也那肯定是来捉阿姐的,与她无关。
云栀连连摇头,紧紧拽着我的衣袖,忙说阿姐别走,哭得嗓子都哑了。
直到清晨,我们才被家丁找到。
当时云栀已经高烧陷入昏迷,依旧喃喃着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