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预定了一间公寓，想就此了却此生。
到了却发现，分明是烂尾楼！
主人阴险地笑着。
“分明就是公寓嘛，几千人都住在里面。”
去年过年期间，投资亏损了二百多万，借了亲朋好友不少钱。眨眼之间，我变成了诈骗犯、赌博犯，一个没有前途的男人。
媳妇下完定义，带着两个孩子，果断和我办理了离婚手续。
我几乎净身出户，唯一分到的，是一栋烂尾楼里的一间房子，分文不值。
找个陌生的地方，了却此生，成了我最大的心愿。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太行山峡谷。
据说那里有岳家寨，当年岳飞被害后，后人逃难到此躲避，被发现后，全部壮烈跳崖，宁死不屈。
赶上最后一班大巴，凌晨十一点半，终于到达县城。
一个木牌子写着潦草的公寓二字，在入口处一盏昏暗灯光下，忽闪忽闪。
一个中年男人闻声走了出来，头发仿佛鸡窝一般，身上裹着一身掉毛的白色浴衣。
公寓入口处，水泥涂抹的台阶，还没有干透，棱角毛毛躁躁的，刺棱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泥味。
我沉默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
“这哪里是公寓啊？分明是烂尾楼啊！”
“这哪里是烂尾楼啊。分明是公寓嘛。”
男人抬起了脸，阴险地笑着。黑斑点点，发愁的川字纹清晰可见。
不由分说地接过我手里的两个手提袋。
见鬼了，都要死了，还要让我这么不爽。
砖头裸露，窗户缺失，处处都能闻到装修用的油漆味。
电梯两部，一部显示正常，另一部还未接通电源，未拆的塑料薄膜还在飘摇。
进了电梯，脚踩两块脏木板，四周布满粗笔写的广告，装修、装饰，五金、电工、水工，足浴。
“你从哪来啊？”男人打破了沉默。
我心情不爽，敷衍道.
“从南方来。”
“哦，南方，据说，南方人都是低调办大事，务实讲究效率？”
“我不是南方人，工作在南方而已。”
我没好气地犟道。
“这里住着几千人呢，不知道有多少南方人。”
有什么南方人，哪个南方人脑袋被门夹了，像我一样，来此寻死？
无所谓，反正要死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躺下。
睡意朦胧之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我确定了三五次，一直没有应答。
敲门声还在持续，我不得已，爬起来，将门打开一个缝。
“忘了告诉你了，如果你觉得我们这公寓住的不合适，名不副实，赶紧上网举报。市长信箱、省长信箱、国家政务互联网督查平台，都可以。”
老板面带笑容说完，转身走了。
再次躺下，敲门声又响起。
外来传来了女声。
“大兄弟，老板让我告诉你，这里隔音效果很不好，你忍着点啊。忍不住就赶紧到政府部门投诉。”
女人说完，吧嗒吧嗒地下楼去了。
阴阳怪调的，什么鬼。
还好，这次躺下半小时多没有再来敲门，支棱起来的两个耳朵都困了。准备再次入睡。
隔壁传来一阵阵争吵谩骂。
我被彻底激怒了。
拳头紧握，冲到一楼老板房间。
“是不是欺负外人，觉得老子好欺负？”
话音刚落，一个拳头就甩了出去，正中老板左脸。
老板长的较为魁梧，也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出手，有点猝不及防，捂着脸哀嚎。
周围住着的几个店员都围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瞪着我。
听着老板的哀嚎，我还在后悔是不是冲动了。
兵不厌诈。
老板突然站起来，凭着身高优势，两手抓住我脑袋，直接就要将我提起来。
我腿脚并用，直接朝他大肚子打过去。
紧接着，我和老板就打斗在一起。
气喘吁吁，脑部、腹部、身上各处，拳头乱飞，我的脸被这个无赖咬了两口。
打够了，没了力气。
胸腔部呼吸有点困难，手上的劲就松下来，瘫坐在地上。
老板站起来，依然在向我挥舞着拳头。
“有本事告我去。”
打是打不过。
但我就不信了，现在法治社会，还能如此无法无天。
回到破烂房间，我立马掏出手机，给县市省政府的电子投诉平台写投诉信，同时打了政务服务投诉电话12345。
花了一个多小时，写出去7封信。
如果省里都解决不了，就给国家部门反映。
我就不信了。
压制不住愤怒的心情，我打开了电视。
在这个烂尾楼里，电视界面竟然鲜明地发布挑衅广告。
“如果您觉得受到了欺骗，对不起，我们一不退款，二不道歉。欢迎到政府投诉。”
我气的肺都要炸了。
等着瞧！！！
一系列令人愤怒的倒霉事，竟令我对明天有了期待。
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政府能不能治理了这个欺人太甚的公寓。
第二天，抱着等待的态度，换件衣服，到山里转转，选择一处埋葬自己的好地方。
乘坐电梯下到一楼，路过大厅拐角。
只见老板和两个人正在嘀咕。
我偷偷沿着墙壁踅摸过去，这家伙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轮到你两个了，今天就站到最顶楼，跳楼，待消防公安都到了，不答应条件就不下来。见不到最大的官就不行。”
公寓老板交代任务后，提到了待遇。
“一人一天200元，事成后还有一袋20斤的米，一桶10斤的油。”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了400元，交到了妈妈样的女人手里，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等母子两人离去，我闪出来，挡在公寓老板必经之路上。
“好啊你，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你这是犯罪。”我两手交叠，横在胸前。
“是嘛，你去举报啊，我支持你。”
这家伙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学模学样，也大声哼一声。
“有你好果子吃。”
“嗨，兄弟，也别硬扛了，没意思。我看你也不是一个善人，这样，我们谈一个合作吧。”
老板突然转换了一个腔调。
“有什么可合作的？”
我边说边放慢脚步。
合作，到了这小小县城，突然有了一笔合作？
如果是真合作，岂不是可以赚一笔钱，那么我的债务、我的生活，岂不是都有希望？
想到此，我的内心竟然无比激动起来。
死什么死，活着不好吗？
继而我对生命最后时刻选择到此充满了无限感激。
对公寓老板的所有怨恨和敌视，全部转变为好感。
老板把沉浸在幻想中的我邀请到了一间神秘的茶室，里面布局高端大气上档次。
“说实在的吧，我们这原先确实是一栋烂尾楼。但现在住满了人。你就不能再以烂尾楼来定义它。”老板的逻辑胡搅蛮缠。
我鄙夷地瞟了他一眼。
“照你这么说，恒大收钱不交房，也不叫诈骗了。那只是资不抵债啊！”
老板摇摇头，点燃了一支烟，啵啵啵地抽起来。
“性质不一样。”
他正准备长篇大论，就听门外又吵吵闹闹起来，大堆的人往外面拥。
“好，开始了。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他边说边站起来。
“合作的事情，今晚有时间，我们再慢慢谈，你一定会有兴趣的。”
烂尾楼楼顶上，站立着一对母子。
当地政府、消防、公安等人员已经陆陆续续赶到。
周边的群众都围了过来。
我站在老板身旁，听见他在嘿嘿冷笑。
突然我心生一计，给公寓老板一个难堪，说不定可以促进合作，有更大更多的意外收获。
母子两人都把一只脚探出了楼顶边缘，在下面的多方劝说下，又缩了回去。
局势僵持。
我跳过警察布控，冲到了楼里，一步并作三步，往楼顶冲。
怕啥，反正是装扮的演员，还敢真跳下来？
到了楼顶，居高临下，我看到，消防和公安已经开始疏散人群，布置充气垫。
专门的谈判专家、心理学家都来了。不厌其烦地询问他们，“有什么诉求。”
“我没啥要求，这楼烂尾了多少年了，没有一个说法。我们花光了全家积蓄，交不了房子。我怀着这个孩子时就买的楼，现在孩子都要小学毕业了。”
我闪出来，朝着母子大喊。
“跟我下去吧，我也是一名烂尾楼购房者。昨天刚和妻子离婚，还失去了工作。今天我原本想着也像你们一样，直接从楼顶跳下去，不活了。”
我猛地吸了几口气，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