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顾鹤云是个情种。
修仙大派的掌门,竟娶了一介凡人女子为妻。
直到他将身怀有孕的我扔在火海,我才知道自己是个替身。
面对质问,他只道:「你已经有了名分,还有何不满意的?」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决然离开。
后来,他自封修为,说要同我做一对凡人夫妻。
我盯着他腰间的掌门玉佩,想法子将他送进了万妖窟。
我与顾鹤云成婚五年,感情甚笃。
他是回星宗掌门,修仙界声名显赫的除妖人。
我虽是一介凡人,可他却将我视作掌心宝。
此刻,我被砸伤了腿,困在火海中。
绝望之际,门被人踹了开来。
顾鹤云不要命地冲了进来。
我心中一喜,眼泪夺眶而出。
顾鹤云,他来救我了。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艰难地向门口爬去。
「顾郎,我在这儿。」
但是顾鹤云仿佛看不到我一样。
直直地冲向书桌,将桌子上烧得只剩下半张的画像护在怀中。
他路过我时,我用尽力气抓住了他的衣袍。
但他置若罔闻。
就那样护着画像冲出了火海。
我整个人如遭雷劈,不敢置信。
相爱多年的夫君,为了区区一幅画,竟弃我的生死于不顾。
浓烟呛得胸口生疼,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心死,就在一瞬间。
可我没死,是丫鬟春融救了我。
手上和腿上火辣辣地疼。
却比不上心中的半分。
我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帐幔,心寒无比。
成婚五年,恩爱五年。
在顾鹤云心中,我竟不如那一幅残缺的画像重要。
春融为救我受伤,在床头守着我的是眠风。
想着那幅画像,我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便让眠风去查。
眠风回来时,已经天黑了。
她红着眼眶:「夫人,奴婢费了好大的功夫打听到,掌门抢出来的是以前表小姐的东西。
「他们还说,说夫人像极了表小姐。」
我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如坠冰窟。
表小姐颜回我是知道的,师母的外甥女。
看春眠风纠结的模样,我强撑起身子:「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她死死咬着嘴唇,面色苍白:「表小姐她回来了。」
此时,顾鹤云已经被师母罚跪在我院中三个时辰。
眠风是去外面打听的,顾鹤云应当还不知道颜回回来的消息。
我披上衣服,不顾身上的疼痛与眠风的阻拦冲到院子里。
顾鹤云面色阴郁,就那样直挺挺地跪着。
我心中怒气上涌,抬脚踹在他肩膀上。
他却纹丝不动,眼皮子都没抬,淡淡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那肮脏龌龊的心思,对有夫之妇心怀不轨?
「还是知道了你只是把我当作她?」
冷风吹得我浑身打了个寒战。
顾鹤云缓缓抬起眸子,眼底是不满。
「如果不是沈竹勾引,颜回根本不会嫁给别人。
「她本来就是我的,谈何龌龊心思?」
顾鹤云没有愧疚:「你已经有了名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脑子空白了一瞬,又气又恨。
这几年,回星宗一切琐事都是我在打理。
我劳心劳神为宗门奔走操持,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顾鹤云的嘴脸也令人恶心。
我又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顾鹤云脸上。
「混蛋。」
小腹中传来隐痛。
就在这时,师母来了。
师母请了家法,当着我的面将顾鹤云打得皮开肉绽。
此刻,我靠在榻上,低垂着眼眸。
师母握着我的手,眼中的心疼与愧疚情真意切。
「清清,苦了你了,你莫怪师母。」
师母向来待我好,如同亲女儿一样疼惜。
从前我生病,顾鹤云出去历练,师母衣不解带,几日几夜未合眼地照顾我。
我并不怪他,是顾鹤云的错。
而我被困大火,也和顾鹤云脱不了关系。
在此之前,他已经大半个月没见我了。
他身为掌门,却整日窝在后山竹屋,荒废修为。
我亲自去求了多遍,他还是将我拒之门外。
今日他让人来报,说在竹屋等我。
我心中欢喜,想着终于能亲口告知他我有了身孕,给他惊喜。
等我急急地赶了过去,顾鹤云却不在。
竹屋挂着许多做好的枫叶花灯。
上头簪花小楷题了诗,落款处是「赠阿颜」。
不是顾鹤云的风格,但却是顾鹤云的笔迹。
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我心中熨帖,先前的烦闷一扫而空。
以为顾鹤云还是念着我的。
可终究,是我太天真。
后山禁地中封印大妖的阵法松动。
大妖作祟,勾起了天雷地火,烧掉了竹屋。
也将顾鹤云的遮羞布烧得灰飞烟灭。
让我窥见了他的不轨之心。
我初遇顾鹤云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春暖花开,碧穹澄澈。
彼时我上完香,正在下山路上。
遇上了从万妖窟逃出来的狼妖。
命悬一线之际,是顾鹤云救了我。
狼妖被一招斩杀。
他面容清冷,又带着几分阴郁,拒人于千里之外。
收了狼妖后,他本欲转身就走。
却在看清我的脸后愣了一瞬,眉间的冰雪瞬间消融。
我父亲是山下的商人,家中略有薄产。
修仙者不是我这种凡人能沾染的。
我正思索着如何说,才能不叫他误会。
没承想顾鹤云先开了口,要送我下山。
那时,漫山的桃花盛开,远远望去如一片粉色的云海。
顾鹤云说道:「春意正浓,到底是不及秋景如画。」
我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仙师一看便是有气节之人。
「春日里到底还是少了些肃杀。」
忽地转过身看向我,目光灼灼。
「你见过满山的红枫吗?」
我莫名其妙,他的眼神着实过于炽热,看得我不知所措。
山脚下,家中的马车正等着。
顾鹤云拒绝了我答谢的银钱,与我分道扬镳。
第二次见他,是在修仙选拔大会上。
我娘整日唠叨我的婚事,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听闻有修仙选拔大会,于是我偷跑了出去。
人山人海中,我一眼便看见了顾鹤云。
他仍旧一袭白衣,站在角落,遗世独立。
顾鹤云好似有所发觉,他远远地看了我一眼。
纵身一跃,衣袂飘飘间便站在选拔考核的比试台上。
我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带着春融去了后山的园中。
后山桃花开得正盛,目之所及皆是绿叶粉霞,美不胜收。
我正看着两只飞舞的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喜欢桃花。」
顾鹤云又出现在了我眼前。
突兀的声音惊走了两只蝴蝶。
我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可仍旧起身行礼。
谨慎地与他拉开了几分距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喜欢桃花,倒是人之常情。」
他负手而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仙师所言极是。」
我点头称是,却觉得孤男寡女独处,实在不妥,准备离开。
谁知顾鹤云却朝我走来。
我无意间看到他手心有两道红痕。
似乎还渗出了鲜血
「你受伤了?」
我下意识出声问询。
「小伤而已,无伤大雅。」
顾鹤云轻笑一声。
我身上刚好带了要给小弟的金疮药。
想着他上次救了我,便先将药递给了他。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这金疮药药效极佳,聊表谢意。」
顾鹤云接过金疮药,低垂着眸子,眼神晦暗。
顾鹤云好像无处不在。
后来无论我去哪,总是能偶遇他。
他再不似初见时的清冷,面容朗润地同我打招呼:「颜姑娘,好巧啊。」
而我也只是礼貌相回,从不逾矩。
直到有天,我在街上不小心撞上了另一个修仙者。
他面容阴鸷,完全不似顾鹤那般清风朗月。
我赶忙道歉,想要离去。
却被他抓住了手腕,那人满脸轻佻,嘴角勾起邪笑。
「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若跟了我,保你往后吃香的喝辣的。」
我害怕极了,奋力挣扎着。
但那人手劲极大,死死钳制住我。
人来人往,无一人敢上前帮我。
我怕得眼泪都出来了,心中升起绝望。
顾鹤云从天而降,他一掌将那登徒子拍地吐了血,仓皇而逃。
而后他亲自送我回了家。
那时我才知道,他是修仙界有名的门派,回星宗的掌门。
我庆幸自己先前并未逾矩。
但顾鹤云像变了个人,如同着了魔一般围在我身旁。
我知晓他的心思,但我也明白我们身份殊途,不敢妄想。
但顾鹤云铁了心。
我生辰那日,山脚下的空地上,在冬日开出了大片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