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的双生女。
因为是姐姐,我娘就要我代替妹妹去南夷和亲。
我不听,她就给我下药,害我受尽欺辱,任人作践。
六年后,我带着南夷军队攻进皇城。
我娘又跪在我面前,让我放过双生妹妹。
可是娘亲啊,我连这个家、这个国都没打算放过!
皇家国宴,双生献舞。
我和双生妹妹在宴会上一舞倾城。
阴鸷暴虐的南夷七皇子一眼相中了我妹妹,向陛下求旨和亲。
那一天,我娘搂着哭得我见犹怜的妹妹,同我商量:「阿梨,你是姐姐就照顾一下妹妹,替她去和亲,好吗?」
我苍白着一张脸,摇头拒绝:「我已有未婚夫,不能去。」
从小就是这样,明明是同一天出生,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我先出生,是姐姐,所以就必须让着妹妹。
好吃的东西要让给她吃,好看的衣服要让给她穿。
要不是她在宴会上对着太子抛媚眼,又羞辱南夷七皇子,萧家怎么会迎来这样的祸事?
她犯的错,凭什么又要我来替她承担?
我笑着笑着流出了泪:「容家已经下了聘礼,我们明年春日就要成亲了。」
我娘泪眼婆娑地握住了我的手,殷切恳求:「和容家的婚事,阿雨可以替你去,但是南夷太远太艰苦了,你妹妹从小就吃不了苦,她举足无亲,在那儿是活不下来的。」
可她活不下来,我就活得下来吗?
我也是她的女儿啊。
我在南夷也举足无亲啊。
我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个偏心的妇人。
她躲闪了。
她知道我去和亲也会孤苦无依,但她更舍不得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
她止不住地哀伤哭泣,最后松开椅臂,对着我跪了下来。
我的母亲,一个贵门嫡女,一辈子只跪过皇权尊贵、佛堂圣像,如今却跪在我的面前,声泪俱下:「阿梨,求求你,让让妹妹吧。」
我如坠冰窖,感觉自己是天下最大的不孝子,才能逼得母亲朝我下跪。
可我什么都让过了,眼看就要出嫁,离开这个偏心的家。
我不想前功尽弃。
我咬着发白的唇,坚决地摇摇头。
这回,我不让!
可是眼前事物越来越模糊,我摇摇晃晃地开始站不稳。
我面色惊恐地看向桌上的那碗鸡汤。
那是母亲特意为我熬的。
「阿梨,对不起。」
我像被砍了根的树一样倒下,散落一地珠钗,一地的叶。
耳边,和妹妹凄凄切切的哭声,是母亲悲痛的道歉声。
什么找我商量,她们从一开始就没给我选择的余地。
我的亲生母亲,为了留下妹妹,就给我下了药。
我从摇晃的马车中醒来时,身上的嫁衣破破烂烂。
我惊恐万分,撑着柔软的绒毯,挣扎着要逃开野利贺佶的束缚:「放开我!」
他抓着我的头,在车板上狠狠地一磕。
「贱人,你天生就是要被玩的。」
「宴会上你不是很会扭吗?」
「骂老子是野种?看你又能生出几个野种。」
野利贺佶以为我是被他的话吓到的,狂妄大笑。
他揪着我的头发,将我扔到了马车上的角落。
随后又从窗户伸出脖子叫人,立马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野利贺佶噙着嗜血的笑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裳:「高门贵女?多贱啊。」
那几个人进来就贪婪地盯着我。
我拼了命地抢救,但根本抵不过几个大男人。
而对面的人,高高在上,不屑地看着我。
我绝望地放下手,一口鲜血喷出。
身后的人将我推倒,跪趴血污之中。
手指在车板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我憎恨地抬眼:「野利贺佶,我会杀了你的!」
一双深邃的眼睛在我脸上不停流转。
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他的脸色蓦然沉重。
他慌了,将所有人都赶了下去:「滚!」
此刻的我肮脏且屈辱。
野利贺佶不停摇头:「怎么会是你?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我讽刺一笑,躺着绝望地望向车顶。
是啊,怎么会是我呢?
是我想来的吗?
野利贺佶像看一个疯子一样地看着我。
他转头下车,踉跄地差点摔下车头。
车外,响起了他的暴怒声:「今日之事谁敢传出去,我让他全家一起陪葬!」
「是。」
我望着车顶的格纹,将过往一一回顾。
我这一生,让了萧阿雨太多东西。
因为梨花带雨,我是姐姐,就要照顾妹妹。
不让就会被爹娘骂自私、欺小。
我以为只要再优秀一点,再乖一点,爹娘总会发现我的好。
可原来我的优秀就是帮衬妹妹上位的工具。
我的乖就是让他们强迫我时更轻松一点。
多年压抑的愤怒和仇恨,在这一刻像毒蔓一样缠绕生长,爬满全身。
野利贺佶走了进来,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他侧着头,不敢看我:「我们回去换人,今天之事他们不会传出去,你还是原来那个好姑娘。」
「好姑娘?」我冷笑一声,撑着站起来,没走两步立马腿软摔倒。
他冲上来,扶住我虚弱的身体。
我抬头扯出一抹苍凉的笑:「谁看得出我是一个好姑娘?」
野利贺佶的手在颤抖,他沉默着将我扶到软榻上坐下。
我揪着身下凌乱的毛毯,痛苦闭眼:「你能让外面所有的人都听你的话吗?」
先前还在糟蹋我的人,此刻蹲在我的面前:「有几个眼线,但我会杀了他们,你别怕。」
可我从前最怕的就是他。
他不过一个不受宠的七皇子,跋山涉水过来献礼也是苦差。
但他能策反所有人,不露声色揪出眼线,未来不可估量。
我低眸:「杀了眼线,我嫁给你。」
野利贺佶呆愣了片刻,高兴得嘴皮子都哆嗦了:「好,阿梨,阿梨嫁给我,我会对阿梨负责的。」
负责吗?我不要。
我摸着他的脸,语调寒凉:「你见过人皮拨浪鼓吗?我想要一个。」
拨浪鼓,我第一个被萧阿雨抢走的东西。
曾经失去的,我全部都要拿回来。
野利贺佶震惊,盯着我看了许久,坚定点头。
「好。」
马车驶出了边城。
「阿梨!」
一个风尘仆仆的红衣郎,站在城楼上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听到了,透过车窗回望,却没有叫停马车。
我根本下不了马车。
这几日我勉强能站了,但一走路还是止不住地疼。
他会看出来的。
他会心疼的。
我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
这是他花了几个月的俸禄为我买的。
听说他跑死了两匹马,就为了见我最后一面。
野利贺佶脸上闪过一丝妒意:「你答应了嫁给我,就不能再见他了。」
那城楼上的人喊得撕心裂肺,我听得心刺痛。
但我却未反驳野利贺佶:「我知道,他护不住我。」
而且我不干净了,配不上他了。
他若知道自己曾经捧在心上的人,在别人身下那么廉价,会嫌弃她的。
野利贺佶靠过来,霸道地搂着我的腰:「记住,你现在是我的王妃。」
我厌恶地瞥了他一眼,野利贺佶一愣,恹恹地收回了手。
我也不想成为他的王妃。
我甚至都不想认识他。
那日皇宴上,萧阿雨不老实,不在女眷茶会上待着,非要逃跑去男人们聚集的诗会。
她在一众男子之间孔雀开屏,以贴身之物做斗诗彩头。
我赶到之时,刚巧野利贺佶胜太子半筹。
萧阿雨本是想和太子挂上牵扯,岂料野利贺佶赢了。
她反悔了,不想把贴身之物送给野利贺佶:「会作诗有什么用,还不是南夷王在外面生的野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像太子,日理万机,尽捣鼓这些花哨的东西,还不是要来我们宣国上贡,太子看你可怜,不屑与你争斗罢了。」
一番言论,说得我瞠目结舌。
这可是诗会,既是斗诗,自是以诗彰显才能。
她这番话,分明是把在场的人都骂了。
连太子的脸色都挂不住。
只有野利贺佶脸上噙着笑,眼神却越发冰冷。
他的诗萧阿雨没听懂,我却听懂了。
那哪是胜半筹,他甚至都收敛了。
那诗中隐藏的野心可不小。
这个场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他。
我怕萧阿雨再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连忙上去把她拉开。
后又对着野利贺佶行礼道歉:「小妹性格天真,冲撞了各位,七皇子自有雄心,前途不可限量,还望七皇子海涵,不与小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