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讨厌我。
她会把爸爸送我的布娃娃撕碎，骂我是勾引人的贱货。
会在我被小混混骚扰后，扯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
甚至将我嫁给刚出狱的罪犯，在我被家暴时拍手叫好。
直到我真的被打死。
尸体不着寸缕地扔在臭水沟之中。
她却抱着我哭的撕心裂肺。
我流产了。
手脚冰凉地躺在病床上，耳边是我妈不曾间断的责骂。
小腹因清宫导致的痛感拉扯着我的神经，思绪逐渐飘远。
我和母亲去商场时，正巧撞见了我的丈夫。
而他，正在为别的女人挑选金戒指。
王强喜欢抽烟喝酒，整日游手好闲，不是打牌就是上网打游戏。
我每月工资有大半都是进了他的口袋。
我们之间其实没有多少感情，对于他有外遇的行为，我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他拿着我的钱给小三献殷勤，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忿。
但我不敢得罪他，只好拉着我妈往旁边走。
谁料她竟扯着我气势汹汹地迎了上去。
她用力将我推到柜台边，食指对着王强，嗓音尖锐，「你正牌老婆在这里，看清楚了，给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买金子呢？」
我扶着撞疼的腰，对上柜姐们探究好奇的眼神，只觉不妙。
果不其然，王强怒瞪着面前的中年妇女，二话不说抬手就要打人。
我见状连忙挡在我妈身前。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我的头被扇得偏向一边，脸颊迅速浮起红色的巴掌印。
事情并没有因此打住。
王强见没打中自己想打的人，怒火更盛，抬脚狠狠把我踹倒。
我妈向来欺软怕硬，见男人不给她这丈母娘留一点情面，立马换了个态度。
「强子啊，你买，接着买，钱不够找宋瑜拿。」
王强身边的女人鄙夷地看她一眼，又低头打量倒在地上的我，捏着嗓子道：「强哥，你老婆原来长这个样子，难为你和她过日子了。」
王强听后面上露出明晃晃地嫌弃。
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无措地用头发挡住左脸。
那二人则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挽着手就要离开。
甚至在路过我身边时，女人的高跟鞋突然使劲地踢在了我的小腹上。
剧痛袭来，我脸色顿时惨白，捂着肚子痛呼出声。
女人却只淡淡瞥了一眼，留下一句抱歉，没看见有人，便潇洒离去。
在众人的围观下，我独自蜷缩在地上，冷汗直冒，感觉着身下有股液体缓慢流出。
而我的母亲还满不在乎地踢了我两脚，「装什么？赶紧起来，自己男人都管不住，没用的废物。」
耳边的责骂把我从回忆中唤醒。
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耀眼的白炽灯，声音沙哑，「妈，我想离婚。」
她絮絮叨叨地骂声一顿，转而更加激动起来。
「离什么婚？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王强愿意娶你，是你踩了狗屎运。」
「名声这么差，有人要就不错了。」
「本来脸上的疤就丑，也不知道打扮打扮，活该你男人出轨。」
「你小时候不最喜欢勾引男人了吗？把这股劲用王强身上，哪里还轮得上小三。」
心脏蓦然一紧，强烈的窒息感把我包围，艰难地让人喘不上气来。
我用力闭上眼睛，却阻隔不了外界声音，母亲的言语化作一把把尖锐的利器朝我扎来。
就在我即将忍受不下去时，医生进门打断了她单方面的辱骂。
他认真负责地交代手术后的注意事项，观察着我和妈妈，神色犹豫道：「你身上有很多程度不一的伤，初步检查有些已经造成严重伤害了。」
言尽于此，医生并没有把【家暴】二字摆在台面上。
我低着头没有回应。
他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诚恳道：「宋瑜，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毕竟我们同学一场。」
面前的男人一身整洁的白大褂，面容俊朗。
而病床上的我蓬头散发，神色憔悴。
这样的两个人，竟然会是同学。
医生前脚刚走，我妈立马扑上来，揪着我的头发狠狠扇了两巴掌。
嘴里说的话也难以入耳，一口一个小贱人，拉着我质问，「你就是因为这个老同学要离婚吧，也不看看自己哪点配得上人家一个医生。」
女人犹如泼妇，不顾我此刻的虚弱，用力掐着我身上的肉。
她音量极高，「脸都烂了还不知道收敛，你怎么这么贱，没有男人活不下去是吧。」
即使不看，也能感觉到病房外围观者向我投来的目光。
指指点点的人群，我从小到大经历过很多次，可每当这种时候，我依然会羞耻得想找地缝躲进去。
对于妈妈的羞辱，我不能出声反驳，多年来的教训让我知道，反抗只会得到更猛烈的攻击。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用力将泛酸的苦水咽回肚子里去。
她有一点其实没说错，我确实喜欢过现在已经成为医生的江嘉良。
高中时期，有不少曾经初中同校的同学。
他们四处传播我初中时候发生的事情，导致我刚进入高中没多久便被孤立。
甚至连各科任课老师都对我避之不及。
在整个高中时代，但凡有人靠近我，都会被别人提醒，「离她远点，小心她带她妈来学校污蔑你骚扰她。」
江嘉良是我的同桌，但其实我们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他和别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其他人把我当空气，而他把我当普通的同学。
选座位时，分到和我同桌的人举手大喊，「老师，我不和她坐，她们家的人有精神病。」
其他同学纷纷附和，我愣在原地，周围空出一圈。
他们或许没有恶意，但我那可怜的自尊心却破碎的无法拾起。
最后是江嘉良站出来和我同桌，即使同学们一个个真诚地劝告他，他依然坚持。
我抬头望进他的眼眸，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睛，少年的目光中没有鄙夷，有的只是平常。
被当作正常人对待。
江嘉良很优秀，清爽干净的外表，永远名列前茅的成绩，老师和同学投来的目光满是赞赏。
与我是两个极端。
由于母亲的要求，我常年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留着狗啃短发，以及不上不下的成绩。
阳光开朗，师友成群，他有着与我截然不同的人生。
隐晦的爱意萌芽，那是我少女时代深埋心底的秘密。
直到，我的日记本被母亲翻出。
她黑沉着脸在我面前将日记本撕了个粉碎，我瑟缩在原地，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
我只知道，若是让她去了学校，江嘉良的人生就完了。
所以我跪在她脚下，疯狂给她磕头，一下又一下，力道大得让人头脑发涨。
可我不敢停下，我边磕头边祈求，「妈妈，是我贱，是我的错，求求你别去学校。」
「我以后不会了，是我不要脸硬贴上去意淫人家。」
「求求您，求求您别去学校，别和以前那样……」
我磕的额头破裂，血混着地上的泥土流下。
我妈看不上我要死要活的样子，厌恶地用力踢打我。
「下贱的东西，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我不吭不叫地任她泄愤，一直到她打消去学校的念头为止。
我像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心里冒出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妈不关心我的学习，从小到大的家长会没有出席过一次。
可她唯一去学校的那次，却给我带来无法磨灭的伤痛。
那是我甚至不敢去回想的一段记忆。
初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在班里排在前几名。
由于数学方面比较薄弱，老师让我课间多去办公室找他问问题。
一来二去，和老师也熟络起来。
临近中考的某一天，我妈突然来到学校。
我满脸欣喜地凑了上去，迎接我的是劈头盖脸的巴掌。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不等我做出反应，就被妈妈拽着头发拖进老师办公室。
她大叫，「谁是她班上的黄老师？」
黄老师赶忙上前，边说自己是，边想把我从妈妈手里解救出来。
她死死抓住我的头发不放手，眼里闪烁着寒光，「就是你勾引这个小贱人是吧，你要不要脸，自己的学生也不放过。」
此话一出，不止黄老师，办公室的所有人全部愣在当场。
探究的目光不断在我和黄老师之间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