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某日迎回一腰肢柔软眼波流转的花魁,说要娶她做平妻。
平日我尊敬有加的婆婆骂我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还说不将我从妻贬妾是给了我天大的荣宠。
在府里穿金戴银的小姑围着还未过门的新嫂嫂嘘寒问暖,暗地里骂我是个母老虎。
从小养大的女儿骂我好吃懒做,以后要跟着新母亲管理家务。
我暗中转移家产,与夫君和离后亲眼看着他们流离失所,穷困潦倒。
夫君含情脉脉地看着怀中小腹微隆的女子,转头看向我时多了一丝厌恶和不屑。
「我要娶六儿。」
早已得知他养了个外室的我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缓缓点头。
「夫君可要纳妾?」
他收紧手臂,六儿在他怀里依偎得更亲密了,怯生生看着我。
「纳妾?那太委屈六儿了,我要娶她做平妻。」
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我不禁想起当初成亲之时,他也是如此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说定不负卿卿。
和他做了十五载夫妻,为他孝敬公婆、打点家业,从头几年的夫妻恩爱,到后来的相敬如宾,再到现在的相看两厌。
「平妻?公爹在时可不是这样许诺的。」
我摸摸手里的暖壶,一颗心如置冰窖。
「赵氏下聘时曾说,赵麒此生只娶一妻。」
「赵家子年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这都是公爹亲口说的,现在夫君要反悔吗?」
一旁的婆婆早就按捺不住,戴着满满金戒指和玉镯的手对我指指点点。
「苏沐,不是我说你,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你连一个儿子都没有。」
「是只鸡,天天喂饲料,也该下蛋了吧。」
「成天在府里不是管这个就是管那个,还打骂下人,不敬尊长。」
「要你做事就百般推脱,这不行,那不行的。」
「是,你公爹是说过麒儿此生只娶一妻,但你多年无子这也是事实呀。」
「照我说,有孩子的女人才能当主母,没有把你贬为妾室那是很看得起你了。」
「麒儿今年算虚数也能称得上四十。」
「现在六儿好不容易怀上了我们家的骨血,你不要嫉妒。」
「倘若你再敢阻拦,我就叫麟儿休了你!」
在赵母眼里,儿子就是谁都配不上的香饽饽,即便是公主带着丰厚嫁妆嫁过来那都是应该的。
而我多年无出,就是原罪,她可以此为原点挑出我的诸般不是。
我和夫君也曾有过一段柔情蜜意的时光,可从新婚第三个月起,她便总对夫君说我善妒、脾气不好、做事欠分寸、爱打骂下人。
一开始夫君还会为我辩解,久而久之他也厌烦老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慢慢开始疏远我。
公爹在时,婆婆虽不喜我,但尚且还有所收敛。
可公爹去世之后,她开始各种想法子要我的陪嫁铺面庄子。
我自然不肯依她。
之后她便怂恿些刁奴恶仆去我名下的铺面惹是生非,欺男霸女,给我惹了好些官司,我在外的名声也臭了。
「苏沐,不要再闹了,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六儿以后也是我赵家的正牌夫人,我会八抬大轿迎她过门。」
「我们做夫妻也有十五年了,今天我不想对你恶语相向。」
「婚礼也不用你筹备,娘她会亲自操办的,你等会儿就把对牌钥匙都给她吧。」
婆婆听后眉开眼笑,她想要管家权很久了。
家中最开始并无任何产业,全靠我带来的嫁妆支撑一家人的生活,之后的基业也一直都是由我在打理。
赵麒从秀才往上爬的每一步,都有我的悉心经营。
见我久久不肯点头,赵麒盯着我:「苏沐,婚礼过后,对牌钥匙都会还给你,你拿出来吧。」
看着婆婆和六儿贪婪的眼神,我知道拿出去的东西就不可能再拿得回来。
还好我早有准备。
「娶平妻绝无可能,和离书一封给我,之后你想娶谁都无妨。」
「我苏家的女儿,绝不可能和一个花楼女子共事一夫。」
虽然赵麒替六儿脱了贱籍,可我依旧拿到了她当初在花楼妈妈那儿的籍契。
这六儿的样貌很是不俗,小脸精致,稍稍带一点异域风情,非常受人追捧。
赵麒一见惊为天人,三十多年未曾动过的心瞬间化成一滩春水,一掷千金拍下六儿的初夜,之后更是出高价赎回六儿,把她养在名下的一处别院里充作外室。
六儿眼角眉梢都是楚楚可怜,赵麒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苏姐姐,我虽出身不好,但确是清白身世结识麒郎。」
「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
我抬眉,觉得真心相爱这四个字着实被侮辱了。
「你可知他有个妹妹,与你同岁,今年十八。」
「你可知他大你十九岁?」
「与一个能当你爹的人日日夜夜厮混一起,你们的爱着实真心。」
赵麒的脸越来越黑,他觉得自己依旧年轻强壮,六儿也时常夸他,唯独我总嘲讽他是个身体不好的老头子。
他放开怀中的六儿,颇有压迫感地从头顶往下看着我。
「苏沐,不要再闹了,六儿是正妻,你也是。」
「你们两人都是平等的,我不会亏待谁。」
「再闹下去,就是一封休书给你,我绝不会和离。」
我冷眼看着他们浓情蜜意,心底充斥着愤怒。
赵麒想享齐人之福,既有年轻娇妻红烛帐暖,又有管家贤妻稳固后方,做他的春秋大梦!
「和离书不给是吧,那家里的对牌钥匙你也别想要。」
「你这小情儿的籍契可在我手上,凭着这张薄薄的纸,我大可去官府告你,你就等着丢官罢爵,成为全城的笑话吧!」
「敢娶一个花楼女子当平妻,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一碗水端平,你个恬不知耻的猪脑子!」
「这女子的年龄都能当你女儿了,真当你还弱冠之龄呢。」
「和离书你现场写,府库我就给你们。」
「别以为我不知道,替这娇滴滴的小情儿赎身脱贱籍花了不少钱吧,小金库里还有存货吗?」
赵麒脸色越来越青黑,面目狰狞,看上去马上就要发怒,旁边的婆婆抢先一步破口大骂:
「苏沐你个没爹没娘的贱女人!」
「要你为赵家开枝散叶也不成,麒儿娶妻也不成。」
「你就是个毒妇!母老虎!女夜叉!」
「今天麒儿就休了你,你休想在我们面前耍威风!」
赵麒永远只会默许婆婆对我的辱骂,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小事,哪个媳妇没有受过婆婆刁难呢。
而且,这也是他心中想说出口的话。
他怀中的六儿小声啜泣:「苏姐姐好凶,我好怕。」
我叉腰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砸,气势汹汹指着所有人的鼻子。
「我说了,我要的是和离书,不是休书。」
「你爱娶谁娶谁,现在就写,不写我明天就上衙门报官。」
「大家的脸面都别要了,反正我现在是整个城里最恶毒的妇人,你等着降职罢官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我镇住了,无人敢说话。
许多年没有计较家中琐事,无论婆婆和夫君如何对我,我始终以家庭为先,可到头来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最后是婆婆露了怯。
「麒儿啊,要不,就写和离书吧。」
「这苏沐给的钱都花在六儿身上了,娘这边确实没什么积蓄了。」
「和离,家里的财产夫妻一人一半,那也是好大一笔钱。」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赵麒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还微微有点泛红,怀中的六儿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麒郎,千错万错都是奴的错,我该死,我给苏姐姐跪下。」
「我愿为麒郎做丫鬟奴婢,绝不惹是生非,苏姐姐,求你容下我吧。」
看着她作势就要下跪,捂着自己的肚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孕的样子,我发出一声蔑视的冷哼。
赵麒被我和六儿的话激怒。
他一把按住六儿的胳膊,把她扯起来,看向我时怒发冲冠。
「我写。」
我表面依旧与他们对峙,心里却乐开了花。
我很早就预料到今日的局面,因此爹娘哥哥在战场上去世后,我就开始悄悄变卖家产,兑换成银票和其他的物资。
操持中馈多年,无人敢质疑我,交给他们看的账本,也不过是我十分之一不到的资产。
想到娘婚前苦心孤诣教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