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顾斐与丞相府嫡女青梅竹马,自小就定了婚约。
我站在人群中,嗤笑一声。
原来他的海誓山盟不是对我一个人的啊。
救他一场,相恋一段,我却成了那画本子里人人喊打的第三者。
他在大街上见到我时,脸色惊慌。
大概以为我会在他成婚时大闹一场?
却不想我转身就去了太子府。
后来再见时,他哭哑了嗓子求我救他。
顾斐翻墙进入我的院子里的时候,我正将冬儿哄睡。
夜色正浓,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我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世子爷深夜造访,竟不走正门,我家是没有门吗?”
他还穿着白日里青色的长袍,衬着月光带着一丝光华。
“音音,你听我解释!我不知你会现在来!我想和沈家完婚后便去接你!”
我看了眼熟睡的冬儿,带他离床榻远了些:“接我?接我去你国公府做妾?又或者当个外室?”
他一滞,看了一眼冬儿,声音有些颤抖:“这个孩子是?他,他不到两岁?音音,是、我的?”
我急忙反驳:“世子爷想多了,你我当年在谷里不过相伴一些时日,但并未酿出因果,切莫胡诌毁我清白!”
他眼神似有些不信。
我将他当年留给我的玉佩还给他。
“世子爷,物归原主,你我日后只是路人,素不相识!还请速速离开!”
他脸色惨白嗫嚅着开不了口。
我只不过将他白日的话还给他而已。
今日是我踏入京都城的第二日。
一岁多的冬儿牵着我蹒跚走路,街市热闹。
我们在一处糖人处停下。
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声。
“顾哥哥,我想要个糖人,就捏我们上次捏的那个形状!”
“好好好!你慢些!”耳熟的声音传来,我回头一怔。
手里的糖人悄然落下。
男子看见我,身形也是一顿。
他身旁的女子挽着他的胳膊眉目娇柔看了我一眼,温声开口:“顾哥哥,可是认识这位姐姐?”
他语气平缓:“不曾认识,只是路人!”
随即牵着那女子转身走向糖人小贩。
白日有着温玉在怀,夜里还爬墙来扰我清梦。
不知当年如何眼瞎,才会和他有了一段。
想起来就是个呸,晦气!
回忆起我与顾斐的相识。
那时我刚在青崖山谷闭关修炼的第一年。
因着我药王谷有训,十五岁后就要在另一山谷修炼三年。
一为锻炼心性,二为精研药理。
没承想刚到青崖谷就捡了个躺在谷里生死不知的顾斐。
医者很难抗拒这种半死不活的挑战。
我花费一个月才将他救醒,剩下的就是缓慢的疗伤过程。
山谷里只我二人,相处久了,也就生了些情愫。
犹记得他有一日含情脉脉对我说:“我尚未婚,是国公府的世子,音音,以后你嫁我可好!”
我从小在药王谷,沉迷药理,感情这事于我的确新鲜。
思绪被一阵隆重的敲门声打断,我正要去开门,就听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京都的人都这般无礼吗?
一群仆从模样的人和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女子上前。
正是昨日顾斐身边的那个姑娘。
她不复昨日的娇俏可人,上来就抽了我一巴掌:“就是你这个狐媚子?昨日顾哥哥见了你就魂不守舍的,我派人跟着,没想到他夜里居然还来找了你!”
我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回不过神。
她又开口:“我和顾哥哥五日后就要成亲了,你个贱女人,到底是谁?你敢来勾引他!”
随即使了仆从和丫鬟要上来打我。
这是我从小到大挨的第一巴掌。
我随即扬了扬手,一群人当即在地上打滚。
“现如今京城里贵族小姐就是这般教养?”
她面色有些惊恐:“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冷笑着,用力还了一巴掌:“你闯了我的家,还问我做什么?”
她不断退后:“我是相府嫡女沈青蔓,顾斐的未婚妻,你给我等着!”
她还未退到门口,顾斐突然现身,她扑到了他怀里娇滴滴哭泣。
“顾哥哥,我昨日看你见她失神,想着来问问怎么回事,可是她,她居然打我!”
顾斐搂着她安慰:“不是说了不认识吗,我送你们回去!”
“这位姑娘,随意伤人可是不对的,这可是京城,请你跟她们道歉!”
我指了指我坏掉的大门:“报官吧,有人私闯民宅。丞相府就可以目无法纪?”
他脸色有些发白,抱着沈青曼走了。
一大清早真是晦气。
还好让春和将冬儿带到了内室。吓着我的冬儿,可不是享受这么点腹痛毒药。
回到里院,春和抱着冬儿焦急地向我走来。
“音音姐,外边如何了?动静太大,眼瞅着冬儿都要吓哭了!”
“一群暴躁的驴子而已,乱哄哄的,没事了!”
爹爹在京都置办的这处宅子大门太不结实了。
春和出门买菜的时候,是气红了眼回来的。
“小姐,门口站了好些长嘴婆,说咱们这里住的是大户人家养在这里的外室!”
“说,说你是青楼出来的腌臜玩意,小少爷不知道是和谁生的、生的私生子。”
我拧眉安慰她:“春和,莫气,拿出当初我们初遇时那副气势来!”
初见春和时,她被父母逼着嫁给七十老翁换聘礼。
她呐喊着宁死不从,要当他们面跳崖。
要说我当初选的青崖山,真是个捡人的好地方,她不是我捡的第二个人了。
春和自幼带大弟弟,正好我救了她来帮我照顾冬儿。
她绷不住了:“这一路跟着你过得太好了,没见过这么多无耻的人。”
我打开大门,果然见门口已经被扔了些烂菜叶子和鸡蛋,有几个妇人还在门口指指点点。
我只看了她们一眼:“这位穿蓝色衣服的大娘,你鼻梁隐有青色,我猜你口有异味且数日无法出恭吧,我劝你趁早回去看大夫,否则不日会腹痛,药石难医。”
又指着另一位:“这位紫色衣服的大娘,眼睑发黑,发色生油,终日难眠,回去找个好方子,你现在吃的方子不顶用,还会加深。”
她们面色大变,尤其是那位蓝色衣服的大娘,当即就感觉有些腹痛,扔了瓜子就跑走了。
我冷声开口:“不要听风就是雨,女子在这世道生存不易,不可图一时之快肆意造谣。”
门口总算安静了下来。
我吩咐春和收拾收拾准备搬到安平巷,
那处宅子的隔壁,就住着这次要报恩的人家呢。
搬家这日,我都忘了是顾斐和沈青曼成婚的日子。
街上锣鼓喧嚣,十里红妆,真是一场名动京城的大婚,好似整个京城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毕竟是国公府和丞相府两大贵族的典礼。
要说当时顾斐也给我描绘过,说要身披罗锦予我盛世婚礼的。
我也曾畅想过和他的婚后生活是否会像谷里一般。
感情之事,本就难以说得清。
他生的剑眉星目,甚是好看。
我们在谷里一起观星待日,采过朝露与荷花,钓鱼烤肉,煎药读书,练武烹茶。
他看我的眼里亦有着潋滟风光。
我以为那就是和我爹娘一般的深情!
他讲过海誓山盟。
可唯独不曾告诉我,他在京城是有婚约的。
他大抵以为我只是个山野生的好看些的村姑,可能是我没跟他说过药王谷的谷主程平是我爷爷吧。
至于我爹那个浪子,早就不知道和我娘浪到哪个好地方游山玩水去了。
偏偏我三年修行刚一结束,就给我发了任务,让我来京城报个恩。
正好,我也是要来赴约我的海誓山盟。
春和抱着冬儿,街上到处是人,因着顺路不自觉我们就被挤到了国公府门口。
一旁大娘感慨,国公府世子爷和新娘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就定了婚约。
实属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是啊,我在入京的第一天就打听到了这件事,随即就将顾斐去除在了心外。
我江湖儿女,拿得起,放得下!还不会沦落到与人做妾。
本来就时隔两年,感情保鲜期很短,倒不如我那些药材,晒好了,晾干了,能存放个几十年。
唉,我娘说得没错,这世上男子,怕只有我爹靠得住。
可我爹只有一个。
正值新郎官挽着绣球拉着新娘子出轿,他抬眼却看见了立于人群的我。
那眼里有些惊慌,他大概怕我在他的婚礼大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