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癌症确诊书的时候，母亲正在电话里责骂。
你这没良心的什么时候才能赚够你妹妹的嫁妆钱？
实在不行就赶紧滚回来找个好姑爷嫁了，还能帮扶你妹妹点
捡来的妹妹从小比我漂亮，得到的爱也比我多。
他们早忘了，我才是亲生女儿啊。
「哪个遭瘟的在厕所这么久啊！」
公司保洁在门外大叫。
我扯着十元钱一大包的卫生巾麻木地往内裤上贴。
我不会来姨妈了。
医生说癌症已经侵犯了我的子宫体和卵巢。
所以上面一滴血都没有。
刚打开门保洁阿姨就急匆匆冲进来收拾垃圾篓。
洗手台水声响起，我看了看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浪费，卫生巾一片一片全是干净的，也不知道珍惜。」
背后响起抱怨声。
她和我母亲很像，都不知道我生病了。
「你这没良心的什么时候才能赚够你妹妹的嫁妆钱？！实在不行就赶紧滚回来找个好姑爷嫁了，还能帮扶你妹妹点，整天只知道……」耳边响起今早母亲的话 。
我用口红遮住自己苍白的唇色，摁灭了医生劝我去化疗的信息。
我没坦白自己已经赚够一百万的事实。
因为我害怕。
我希望金钱之外，还有爱。
回家之前我去看望了邻家嫂子的女儿周妍。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走时周妍推了推我希望我离开，我只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家里的钥匙，还是邻家嫂子把我领回了门。
父亲没正眼看我，只是给邻家嫂子找了一双拖鞋便落回座位。
鞋柜正中间摆着一对粉色兔子拖鞋。
只是不是给我的。
我站在一处有些局促，浑然不觉得这是我的家。
「哎呀，你别说现在年轻人的三金真的是做的越来越好看了，我们那个年代哪有……」
母亲推开门看到是我，声音戛然而止。
她扫兴般白了白眼，拖鞋一蹬而上，迅速离开鞋柜向客厅走去：「哟，我家大王回来了。」
进来的还有婶婶。
她们刚帮妹妹挑好三金回来，本应是高兴的，只是多了个我。
我起身向卧房走去，却发现一厅三卧改成了一厅二卧。
父亲出声：「你常年不在家，欢欢又要结婚了，所以干脆给她改大了婚房，这样也显得她娘家有人。」
母亲在一旁磕着瓜子：「我家供不动你这尊大佛，这几天你也去旅馆吧，反正你也不爱着家。」
行李箱拉杆被攥紧，我发不出声音。
她娘家有人，我不爱着家。
她们都快忘了我才是她们的亲生女儿啊。
李每欢是父母捡来的女孩。
我只比她大一岁。
她捡来起就生的白白胖胖，而我黝黑干瘦。
长大后她更是美艳动人，连病痛都不舍得触碰。
也许是因为她的漂亮，父母和生活都更喜爱她多一点吧。
以前我常常想，如果我再漂亮一点就好了……
邻家嫂子把我拉过去坐下，笑容温柔地看着我。
她待我不错，小时候帮过我。
母亲拉着婶婶有说有笑，婶婶时不时发出艳羡的声音。
「你家欢欢真有本事啊，找了个好姑爷，我们可羡慕死了呢！你们两口子啊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母亲听着也只是笑，瞥到我后就变了脸色：「谁知道呢？这不还有一个呢！」
随后她热切地抓住女人的手：「妹妹啊，你说过的媒就没有散的，你瞧瞧我家每安这德行，已经是高攀了周团……」
听此我忍不住一阵咳嗽，好似要把胃里的血咳出来。
母亲瞬间捂住口鼻，眼神鄙夷的与我拉开一段距离：「去去去，没礼貌，长辈讲话呢！」
是癌细胞转移到肺部了吗，最近咳嗽越来越多了。
我强忍着喉咙中的不适，尽力把铁锈味压下去：「我不想结婚，更不会嫁给周团。」
她瞬间变了脸色把手里的瓜子壳向我脸上一砸：「你不结婚还想孤独终老一辈子吗？！我好不容易给你说门亲事，你说不嫁就不嫁，你考虑过我和你爸的感受吗？」
她们的感受就是我没有给妹妹拿出嫁妆钱。
说着母亲就开始抽泣，婶婶劝了劝她又看向我：「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你妈苦心求我，这门亲事我是真的不想接，你在村里的名声那样已经是高攀周家了……」
嘴边散开铁锈味，我只能苦涩的地笑一笑。
是高攀吗？
她们口中的高攀是让我嫁给那个强奸过我的有钱老男人吗？！
我起身想离开。
父亲放下茶杯厉声呵斥：「你敢出了这个门，你李每安就不再是我女儿！」
真荒唐，他居然还知道我还是他女儿。
邻家嫂子急忙把我拉住，曾经她救过我，现在她也变了。
儿时为了躲避父母的打骂，我只能往邻居家跑。
跑着跑着就遇到了周团，邻家嫂子的亲哥哥。
他说他可以保护我，只是我必须听他的话，要乖乖脱掉裤子，要听话的穿上其他裙子。
渐渐地我挨打越来越少了，但是下面却越来越难受。
我给父母讲过，但她们眼里只有妹妹。
有一次周团喝了酒人越来越疯狂，房间里弥漫着尖锐的痛苦声。
也许是精神恍惚，我好像看到了很多人。
眼泪迷蒙间我想起了妈妈叫我乖宝，爸爸把我抱在怀里。
再回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最后邻家嫂子把我救了出来，她眼里含泪：「你走，走远点，别再回来。」
但她现在紧紧拉着我的手，仿佛曾经的天使重新围起了囚笼。
我隐隐看到一双粉红兔子拖鞋立于门前。
「欢欢回来了啊，哎呀刚才就应该叫老头去请周团，辛苦宝贝跑一趟了。」
母亲热切地迎上去，连父亲都站起来笑意温柔地朝门前走去。
李每欢探头看了看屋内，最后与我对上视线：「呀，是姐姐回来了啊！」
她似是想过来拉我，却被母亲一把拉下：「别碰她，她咳得厉害，脏。」
见此女孩也听话，只是笑意莹莹地让我看门外：「姐姐，你看谁来了？」
门外的面孔我再熟悉不过。
是周团。
由于情绪过激，咳嗽过于强烈我晕了过去。
母亲害怕周团嫌弃我的模样就暂缓了见面的时间。
再次醒来是在小小的杂物间内。
晕倒前我恍惚听到母亲的话：「要不是姑爷离家近好见你，我才不会把你留下来！」
「唉欢欢别让她睡沙发，脏了沙发以后客人都不敢坐了……」
留在自己家里我都是借了别人的光。
半夜因为下面太痛迟迟不能入睡。
我在厕所蹲了半宿。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话语声吵醒。
「欢欢你们不用每天都回来看我们，来回跑多累啊，留着时间多陪陪姑爷。」母亲拉着女孩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又笑意盈盈地看着旁边的男人。
父亲给未来女婿递来水果，满脸欢心：「亏得小吴脾气好啊，不然我们家这丫头谁受得了。」
吴桓礼貌回笑：「欢欢是温柔善良的女孩，脾气一直很好，是岳父岳母教养的好。」
一家人欢声笑语。
看来父母很满意妹妹的丈夫。
毕竟吴家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吴家老夫人去寺庙烧香时，刚好遇到了去给父母祈福的李每欢。
看着她一副温婉孝心的模样，老太太欢喜地直接给儿子介绍。
也许是因为实在太过漂亮，吴桓居然对李每欢一见钟情了。
不多时吴恒欠身离开，像他这样的人能专门找时间陪人，也足以说明对方的重要性。
李每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幸福。
父亲上前笑着道：「爸爸让你挑车型你有喜欢的吗？别害怕价钱，随便挑，你姐那里肯定有钱，就算要嫁人了，我也舍不得我宝贝女儿受苦受累。」
原来我的卖命钱只是妹妹的开心钱。
原来他们也会爱人，只是不是我。
欢颜笑语间，女孩瞥到我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看到我父母顿时没了声音，恨不得连空气都与我隔开。
母亲起身走向厕所，随后就传来一声声刺耳的咒骂。
「你是蛆虫吗把厕所弄的这么脏！卫生巾上面是什么？脏死了，简直是恶心死了！」
我不会来月经，但下面的分泌物却越来越多。
我没法控制。
妹妹捂着鼻子走过来脸上布满嫌弃：「妈妈，姐姐为什么会这样啊？是私生活很乱吗？」
母亲的脸上闪过一丝难猜的情绪，我知道她相信了妹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