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我的新郎官当众悔婚。
他说宁乐公主是他此生挚爱,花魁桃夭是他红颜知己。
而我们的婚约是封建礼教对他的束缚。
他牵起宁乐的手想要远走高飞,却被一个巴掌扇倒在地。
我踩上他的手,笑容灿烂:
「天家贵女,岂是你一个异世之人胆敢随便攀扯的。」
我早就知道文昭言的皮下换了人。
我是恭王嫡长女司明仪,亦是贤名满京的清河郡主。
母亲未嫁时与文夫人私交甚笃,婚后各自幸福美满,便想要亲上加亲。
于是,两家便给刚出生的我和时年四岁的文昭言定下了婚事,据说婚书还是文夫人执着文昭言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的。
三月前,太子遇刺,文昭言为太子挡箭,身中剧毒性命垂危。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绣着嫁衣,用繁密精致的花纹盖住「文昭言」的字样。
我记得那是个大雨的天。不顾父母阻拦,我孤身来到城北郊外的太慈寺,传说自台阶一步一叩首,再在寺前跪足七天,方可心想事前。
108级台阶,我每跪一步,便在心底念一声「让阿言早日醒来」。
不知是我的诚心打动了上苍,还是御医们当真妙手回春。才第五日,文昭言便苏醒过来。
第五日,我也因高烧昏倒在寺庙,被守在外面的家丁送回了恭亲王府。
可我没想到再见面,他已经性情大变。
我到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自言自语。
「诶哟,这古代也太无聊了,没手机没电脑。不过有那么多美女,以后老子艳福不浅啊。」
「人家穿越个乞丐平民最后都当皇帝了,老子一来就是个公子哥,那岂不是更前途无量?」
他把自己说高兴了,仰天大笑起来,一偏头,我俩四目相对。
一个白瓷花瓶应声落在我脚边,吓得我后退一步。
只听他怒骂道:
「你是哪个不长眼的小丫鬟,不是说没老……本公子吩咐,都不许进来吗!」
「不过倒有几分姿色。」他摸着下巴,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下流,「要不我收你做通房吧,你们做丫鬟的不都指着爬主子床吗。」
「你不记得我?」我蹙眉,一个荒谬的想法从心底升起。
他是文昭言吗?
门外听到动静,一个侍女忙忙跑进来。先是给我行了个礼,连忙对文昭言道:
「长公子,这是清河郡主啊,您的未婚妻。」
「未婚妻?」文昭言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嫌弃,「怎么就是个郡主啊……」
他声音不大,但我听得很清楚。
侍女吓得跪倒在地:「郡主,我们长公子自醒来后就不怎么记得事了,您千万不要怪罪。」
「这有什么可怪罪的?她不是我未婚妻吗。」
文昭言从床上起身,斜着嘴怪笑走到我跟前:「我是你的夫君,就是你的天,哪有忤逆天的呢?」
他看了眼地上还跪着的侍女:「我看上这丫头了,想收个妾室,你不会不同意吧?」
说罢,他牵起我的手。指腹划过我的手背摩挲,往日亲昵的动作我头一回觉得反胃。
我收敛心绪,面上不显,只是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开:「你要是喜欢就收了吧。父亲关心你的伤势,让我带了药来,已经给厨房去煎了。你照顾好自己,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我踏出房门,大门合上时文昭言的声音飘了出来。
「果然是封建时代的女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候在门外的霁月见我出来,惊呼一声:「郡主,怎得哭了呢?」
我后知后觉抹了抹眼角,一滴泪落在指尖,又滑落至掌心。
我抬起已经通红的眼睛看着霁月,出口是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
「霁月,我的阿言不见了。」
我将自己关在书房,连父亲都被我赶到房外不得打扰。
外头皆以为我是因为文昭言性情大变伤了心,这才把自己关起来逃避。
可那不是我的阿言,我为何要伤心?
按说恭亲王的藏书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关于借尸还魂之术却多在志怪小说里,也道不清缘由出处。
只有一本。我原本并未注意到这本书,还是不小心碰到哪处,它自己竟掉了下来。
书里记载了前朝某位君王作战时有奇石天降,竟砸死敌方二十万大军,己方毫发无损。
除此外,这位君王眼光独到,军事科技方面的发明政策都横空出世,不曾借鉴前人。
这本书里没有更多其他记载。直觉告诉我,这和阿言一事背后的真相息息相关。
而关于前朝帝王的记载,如今都收录在皇家书阁内阁。
内阁历代只有当朝君王可入,要想进去调查还得另想办法
在此之前,恐怕还得留着这个假文昭言养蛊。
文昭言在长安街和人打起来的时候,我刚从书房冒出头。
霁月一边感动得潸然泪下,一边愤愤道:「姑娘你可算出来了,文少爷在长安街和威远侯府的小侯爷打起来了!」
去的路上,霁月将这七日里赝品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我。
她说文昭言自醒来后前后宠幸了四五个丫鬟做通房,大病初愈就逛遍了京中赌坊青楼,还结交了许多不三不四的朋友。
玩多了,心思也野了。他几次与文夫人说我呆板无趣,不堪为妻,只是都被文夫人驳回。
他在香满楼喝酒时,对宁乐公主惊鸿一瞥,当众作下「如轻云之蔽月,如流风之回雪」。
他想纳春月楼的花魁为妾,说是红尘知己,不该对青楼女子刻板印象。
桩桩件件,气得文太傅病了三日,文夫人成日以泪洗面。
阿言,他都在拿你的身子做些什么啊。
我听到霁月说起宁乐公主,忽而眼前一亮
这也许是个切入口!
赶到长安街时,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群中间不时传来几声哀嚎。
我扒开人群,文昭言正倒在地上。
对面的男子冷哼一声:「你配不上明仪,我劝你今天回去就赶紧退婚。」
我快步冲上前挡在两人之间,对方的拳头飞速落下,停在我额前一寸。
我心底松了口气,面上波澜不惊,只定定看着对方:「多谢小侯爷手下留情。」
武疏疾看清是我,立刻退后两步,脸上不可思议一闪而过。
他很快反应过来,立马道:「司明仪,你瞎了眼吧他都这样了还护着。」
我只得先将文昭言扶起,又给一旁带来的家丁使眼色将人扶回马车,叫人将人群疏散。
「我替他先给小侯爷赔个不是。」
武疏疾出身威远侯府,离恭王府极近,几家孩子又年龄相仿。因此,自懂事起我便是和文昭言、武疏疾一同长大。
武疏疾人如其名,容貌风神俊朗,性格洒脱耿直,偶尔有些口是心非,但是个好人。
他盯着我没说话,我们俩就这样僵持许久。
直到我先开口:「如果小侯爷无事,我先陪昭言回府,改日再登门赔礼道歉。」
见我要走,武疏疾这才说到:「司明仪,他已经不是那个文昭言了。」
我身形一僵,连笑容都差点没维持住。
「如今的文昭言,不值得你托付终身。」武疏疾道,「既入穷巷、不如回头,或许自有风景。」
……
我刚上马车,就被飞来的软枕砸中脑袋。
霁月惊呼一声,刚要发作就被我按了下去。
被人当街打了一顿,文昭言憋着火自然要发泄。他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经被上好了药,看着有些滑稽。
只是没想到他身侧,还另有温香软玉作伴,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春月楼的桃夭我是第一回见,果然不负花魁之名,生得袅娜多姿,媚眼如春。
「你还有脸回来?」他抱着桃夭,怒目圆瞪,指着我骂道,「你是我未婚妻,当街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真是不知检点。」
我耐着性子解释:「小侯爷与我一同长大,我从来当他是哥哥的。」
「哥哥?」文昭言翘起腿,呸了一声,「先是朋友后是妹,最后变成小宝贝。你还大家闺秀呢,你都没桃夭漂亮。」
桃夭笑得妩媚:「就是呢郡主姐姐,咱们女人还是要哄男人高兴。」
不等我说话,他突然坐直了:「啊,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克我,这才导致我没进剧情,否则我怎么可能打不过那个什么侯爷。」
「我告诉你,我今天回去就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