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本该属于我的皇位拱手让与萧景驰。
可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白月光回宫。
后来我手刃了他,临朝称帝。
起兵之前,我爹是个穷种地的,被朝廷抓去打仗。
一去多年不归,是死是活也没有音信。
谁都没想着他能回来。十男九死,不是危言耸听。
我娘付不起举人刘老爷家的田税。
刘老爷见我娘有几分姿色,就把她拉去卖了。
我爹再找到我时,我正跟着一群小乞丐捡垃圾吃。
瘦不拉唧,臭不可闻,这就是我爹对我的评价。
我爹用他那刷猪毛的擦子给我洗了几天澡,搓出一层又一层结板的泥垢。
我和我爹一起在醉春楼找到了我娘。
几年不见,我娘苍老得厉害。厚厚的傅粉都遮不住她眼角的细纹。
可是几年前,我娘还是村里最娇俏的女子。
我娘看到我们,惊恐得往后退了一步,如同面对是恐怖的深渊。
她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哭嚎,捂着脸跑开了。
我爹跟老鸨谈好了价钱,约定第二天来赎走我娘。
当我爹砸锅卖铁,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攥着借来的二十两银钱来到醉春楼门前。
我娘自杀了!
二十两银子,换走了我娘那具冷冰冰的尸体。
我爹红了眼眶,一拳砸在硬实的墙上,磨出深深血口。
醉春楼内,温香软玉,纸醉金迷。
醉春楼外,寒风料峭,我和我爹瑟缩着脖子,推着我娘归家。
后来我爹起兵反了。
遇到萧景驰那一年,我十七岁。
那时我爹的造反事业正如日中天,成了割据一方、颇负盛名的襄王。
他杀尽贪官污吏,把他们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重新分给百姓。均田地、减赋税、除兵役。
人人拍手叫好,百姓衣食富足,面有喜色。
第一次遇见萧景驰,是在我爹帐中。
萧景驰气势如虹,剑舞如龙,气势矫健,仿佛游龙在云端翻飞。
我从未看过如此凌厉的招锋,一时看迷了眼。
我爹赞了赞好。顿了顿却说:【剑舞美则美矣,却空有技巧,不如剑术实用。】
我爹是个庄稼人。称王四方固然开阔了他的眼界。他骨子里追求实用的想法,却一以贯之。
萧景驰脸上的笑容垮落。他只是谦恭地低头称是。
我爹收留了萧景驰,做了他帐前的一个小官。
萧景驰懊恼地走出账中。我连忙追了上去。
【你舞剑真好看。】
萧景驰暗淡的眸子蓦然明亮了一瞬:【是吗?谢谢你,小兄弟。】
只是一瞬,却像璀璨的流星一样划亮我的天际。
我第一次因为身着男装感到自卑。
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我爹有意把我培养为继承人,所以我一向以男装示人。
世人只晓得我爹有一个儿子。
随后萧景驰又自怨自艾般说:【得不到襄王的赏识,舞得再好有什么用呢?】
我劝慰道:【我爹喜欢真才实干。如果你在战场杀敌立功,我爹肯定会重重提拔你的。】
萧景驰蓦然瞪大眼睛:【你爹?你……你是襄王的儿子?】
他细细打量我一番,噗嗤一声笑了。
我不知他在笑什么,有些着恼。
他朝我躬身致歉:【兄台莫怪。只是我没想到,襄王那样彪悍的身躯,兄台却如此清秀,倒像个姑娘。】
他无耻地凑过来,在我颈边细嗅了一番,轻声耳语道:【兄台怎如此之香?不会真是个女子吧?】
我心里一惊,狠狠掴了他一巴掌,沉声道:【我以为你是个自重之人。你再敢信口雌黄,我就阉了你。】
任凭萧景驰长着几张嘴,他都不敢把这个秘密捅出去。
他也确实没有这个意思。
他频频向我示好,待我异常亲切。
春天我们跑马满山,徜徉花海。
夏天坐观星河,囊萤夜聊。
冬天隔窗观雪,烹雪论茗。
他倾尽所有,把浪漫赠予我。
我以为是这是他喜欢我,其实他只是织就了一张温柔的网,只待我自投罗网。
我褪去戎装,一番描摹,换上红装,求我爹给我和萧景驰赐婚。
我爹气得直接吐了一口老血:【我辛苦栽培你,是为了让你嫁做他人妇,洗手做羹汤的吗?】
我跪在地上态度坚决:【爹,人各有志。待你百年之后,我愿与萧景驰共理天下。】
【可是世人不会容忍女皇。孩儿,一旦你穿上了女装,你就永远只能站在男人的背后,成为他的附属。若是他负你,你又当如何?】
萧景驰跪在地上,指天咒地,绝不负我。
我爹流泪了。当年娘死之时,他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
【孩儿,我让你继承我的位置是有私心的。
世人不懂我,跟随我多年的兄弟们也不懂我。
我造反称王,从来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我希望百姓人人有衣穿,有饭食,不必妻离子散,当牛做马。
我希望再没有人敢吸百姓的血,在没有老爷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孩儿,我惜心教导你,希望你继承我的志向,还天下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说完这些,我爹瘫在椅子上,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萧景驰眸光闪动,有所动容。
我万分羞愧,辜负了爹对我的期待。
【也是爹自私,只想着让你做我的继位人,没问过你的意愿。既然你们决定好,爹不日会为你们赐婚。至于继位人的事,爹再考虑考虑其他合适的人选。】
爹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我们退下。
萧景驰脸上淡淡的,没什么笑意。
我和萧景驰大婚后不久,爹被战场上一支冷箭射中。
箭上有毒,我爹中毒颇深,命不久矣。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毙命。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继位人。
临终前,我爹只好把我和萧景驰唤到床前。
他让我和萧景驰发最毒的誓,一定会爱民如子,除尽贪官。
他这才写了一封诏书,传位于萧景驰。
我抹着泪守在我爹的床前。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弱弱抬起一只手,喘着粗气,颤巍巍地唤着我娘的名字。
【青青,你是最纯洁的,你没有错,青青……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爹的眼神逐渐涣散,他挽留的手无力垂落。
泪水夺眶而出,我哭的不能自已。
背上一暖,我被一个宽厚的胸膛圈在怀里。
萧景驰抱着我,轻轻揩落我脸上的泪珠。
我埋头在他胸口:【爹走了,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他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楠楠,我会对你好的。】
爹走后,我陪着萧景驰南征北站。
爹曾教会我耍十几斤的大刀。我亦曾于战场上称雄。
萧景驰每每担心我,不肯让我冲锋陷阵。
【蔫了吧唧,跟小豆芽菜似的。能行吗?】
萧景驰给我一个蔑视的白眼。成王后,他语气越来越傲,整天只会呛人。
我霸气的打落他拦着我的手。
【给老娘让开!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爹。】
萧景驰强迫我跟他学谋略兵法。
我苦恼的把书往桌上一摊:【我爹说过,不会谋术没关系,只要会用人就行。】
萧景驰冷冷的睨我一眼:【你倚赖他人,万一他背叛你,你当如何?】
我抓抓头皮,在书上胡乱画了一个猪头。
他叹了口气:【楠楠,你不是市井小民,你是江山的主人。你必须自己成长,必须自己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