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许月死了。
她大着肚子惨死婚房。
我的亲生父母一口咬定是我杀了她。
我爱了十一年的初恋大喊要把我千刀万剐,给他的月亮报仇。
他们都爱我的妹妹,她是人间天使,空中皎月。
反之,他们对我恨之入骨。
巴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把我挫骨扬灰。
我叫许星,我妹妹叫许月。
我和许月是双生。
我是姐姐,比她早生一分钟。
我们有着张相同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十七天前。
我的父母受我的妹妹许月蛊惑,把我卖了。
他们把我卖给了六十多岁的老头李国平。
李国平不是什么山沟沟的老光棍,他是国内知名大学的资深教授。
他在学术上的造诣很高,带出过很多批研究生,桃李满天下。
他风趣幽默,待人和善,被学生评为最有风骨的教授。
德高望重的教授配毁容加蠢笨的我,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
众人都觉得李国平是我最好的归宿,纷纷大赞我妹妹天使心肠。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我正跪在地板上给李国平洗脚。
我脚上拴着铁链,卑微的像条狗。
带头的男人剑眉星目,我很熟悉。
是我放在心尖十一年的男人——魏扬。
他是我的初恋,是我惨淡人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
也是我妹妹刚新婚不久的老公。
他一脚蹬在我的心窝,把我踹倒。
他厉声骂我:「毒妇,你为什么要对月亮痛下杀手。」
魏扬惯叫许月月亮。
水珠四溅,洗脚水淌了一地。
许月死了?
我对此毫不知情。
李国平老脸皱成一团,震惊一瞬后便迅速平静。
他像局外人,退到一侧看戏。
我惊恐的爬起,想在魏扬面前维持最后一点体面。
我头发蓬乱,身体不住的颤抖,丑陋不堪的半张脸更显狰狞。
我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新伤摞旧伤,密密麻麻,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我爸妈就不分先后冲了进来。
我妈猛虎扑食般压到我身上。
她揪着我的头发打骂我:「贱人,你为什么要害月月。」
「月月多好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几个警官齐力上来才制服了她。
我那自诩冷静理智的爸爸狠狠啐了我一口,骂道:「许星,怎么死的不是你?」
无力感空前,我没再挣扎。
我蜷缩在地上,努力的团起身体,反抗着屋内众人赤裸裸的打量。
没人在意为什么我的脚上拴着铁链。
我是身上遍布伤痕。
没人在意。
我也想知道,怎么死的不是我?
最想死的不应该是我吗?
最该死的不应该是我吗?
我不知道。
这些天来半人半鬼的虐待让我麻木不仁。
连疼痛都比常人迟缓了许多。
许星活着。
不!
许星死了,烂在不见天日的囚禁里。
她的肉体在无人的黑暗角落散发着恶臭。
她的灵魂在十八层地狱里下着油锅。
缓了很久,心脏传来久违的痛感。
心痛。
身上痛。
痛彻心扉。
只有强烈的痛,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路边的野狗过来看一眼,撒泡尿,也要感叹句。
哟,许星还活着呢。
昏暗的审讯室里,强光直刺,我撑着头,勉强睁开眼,像是被梦魇压住。
「许星,二十四岁,本地人,许月的姐姐。姐妹两关系不好……」
中年警察王正扫描我的基本资料。
看完,他问道:「许月死了,死在她和魏扬的新房,你知情吗?」
我摇摇头,用牙齿来回咬着嘴唇上的死皮。
他又问:「昨天凌晨二点二十,你在哪?在干嘛?」
魏扬在他右边坐着,眼里透着恨,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死的是他的妻子许月。
根据警局规定,他只能旁观,不得参与。
昨天晚上,我在干什么?我在哪?
「我在密谋逃跑」
我平静的回道。
魏扬拍桌而起:「许星,看你这副洋烟鬼作派,你和月亮一点都不一样,你根本不像她姐姐,你也不配当他的姐姐,是你杀了他,你就是嫉妒她……你小时候就老欺负她……她和我结婚了你还这样……」
听到久违的声音,我肩膀一僵,舔了舔下唇。
我歪着头,仔细的端详着魏扬。
丹凤眼,薄唇,高鼻。
喉结旁有粒红色小痣,很性感。
他的容貌一如少时,和我记忆中的少年相差无二。
魏扬,我最爱的魏扬。
我日思夜想的魏扬,就站在了我面前了。
魏扬,好久不见。
魏扬,我想你。
「啊——」
我突然激动,在座椅上不安的扭动着,手脚扑腾想挣脱镣铐,去探他的衣角。
手铐在空中划拉,刺耳的很。
魏扬嘴巴微张,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怔怔的看着我。
「别动,安静!」
旁听的警察过来,压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脸摁在台上。
真丑啊,像条死鱼,在砧板上动不了一点。
「你能嫁给李国平是你的福分,你不感恩月亮……」
魏扬仰着下巴,指指点点。
我们确实不太像。
一抓一大把的星星,又怎么比的上你精心呵护的月亮。
没等他说完,我就扯着嘴角,自嘲的笑了。
「咕咕——」
我是童话里的老巫婆。
我是终极大反派。
阻碍了王子和他的公主在华丽美好的城堡里幸福生活。
「魏扬,这福分给你,你要不要?」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字一顿。
我眯着眼,视力空前的好,直直的看见了魏扬清澈眸里我的倒影。
他在惊讶!
他很惊讶?
他终于注意到我了吗?
长期非人的折磨让我面颊凹陷,形如骷髅。
与当年长发飘飘的恬静女孩再无相似。
魏扬,许月死了,你终于又注意到我了。
星星微弱的光,都是靠月亮的施舍。
月亮陨落,星星自燃,倒是耀眼了。
想到这,我的血液涌动。
我笑的癫狂,像从地狱刚爬上来的恶魔。
魏扬呆滞。
我知道,在他眼里,现在的我已经疯了。
过了很久,久到王正桌前的茶杯没了热气。
他不急不忙,就看着我失态。
我双手紧握搁在桌上,沉默的开始回忆。
就在不久前,准确的来说,是十七天前,我被我爸妈连哄带骗拐回家。
他们说带我拜访一下李国平教授,给我重新介绍个体面的工作。
到了后,李国平人模狗样的给我喝茶,一杯茶下去,昏天黑地。
我的父母,亲生父母,扔下我一声不吭就走了。
醒来时,我已经被锁在床头了。
李国平挤着鼻子,防止眼镜掉落。
他说我是他从我爸妈手里买来的,很贵,几百万。
几百万,我能值这么多钱?
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爸公司要上市,缺少核心竞争力,恰好李国平手里捏着几个相关专利。
这不就是瞌睡了刚好有人递枕头吗?
李国平定价很高,我爸手头没那么多现钱。
李国平来过我家,他见过许月。
他提出可以用女儿来交换。
我爸当然舍不得让自己一手扶大的小公主嫁给糟老头。
烦恼之际,许月提起了我。
外人只知道许家小公主许月,极少有人知道我许星。
他们钻了李国平话术的空子,把我送了出去。
商人狡黠,李国平哪里是我爸的对手。
他只能打碎牙吞进去,转过头变本加厉的对我。
谁不知道李国平娶过六个老婆。
我是第七个。
他的六个老婆死的死,残的残,跑的跑。
人们只会骂女人福分太浅、水性杨花。
谁会怪罪笑面桃花的老好人呢?
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道听途说的。
他们哪里知道我的痛苦!
我和李国平待得每一秒都痛不欲生。
李国平有病,他病的很重。
他不行人道,极尽虐待我。
他把我关在家里没收任何通讯设备,断绝了我于外界的所有联系。
他每天拿皮带抽我,辱骂我,变着花样折磨我。
他不给我吃饭。
他把剩饭剩菜丢在盘子里要我拿手抓着吃。
我苦不堪言,一心想逃。
这种日子对我来说,生不如死。
李国平恨不得把我拴在裤腰带上,死鱼眼时刻死盯着我。
半夜,他呼呼大睡,我想趁此时机逃跑。
房门都上着锁,密码锁加铁锁,我出不去。
他家在三楼,我心一横,打开窗子一跃而下。
我腿先落地,右腿钻心疼。
寒风中,我拖着残腿走了二小时回家求救。
已是深夜,我家客厅的灯亮着。
因为我家一直有留灯的习惯,我不觉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