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憬说完这话后,我有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我在二十岁之前,是在养父母家里长大的,而我和陆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他就住我家对面,最清楚我家里的情况。
养母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爸妈嫌你不听话才把你送给了我,你要是不听话,我也不要你了。
我战战兢兢地留在那个不属于我的家,生怕他们不要我。
陆憬那时候总会在我被赶出门反思的时候收留我,他会安慰我。
说那不是我的错,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爱孩子的。
可现在,他却为了新欢,用这种扎心的话来刺我。
细细密密的痛感涌上心头。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眼前被水雾浸湿,有些看不清他表情,“陆憬,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他有片刻怔然,眼底浮现着不耐烦。
“我说的还不清楚吗?于怏怏,我警告你,别再去招惹楚宁!”
我浑身上下传来钻心的疼,遍体鳞伤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
有从楼梯摔下来时留下的撞伤,有楚宁挑衅我时打伤的痕迹,也有我为了挣脱绳索留下的擦伤。
而他却视而不见。
楚宁随口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抛弃一切。
包括我。
那个从小护着我的人,心里只剩下了她的存在。
“你去跟楚宁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
我却心如刀绞。
“我不要!明明是她推我下楼梯,我为什么要去跟她道歉?”
“于怏怏,胡闹也要有个度!”
他神情染上了愠怒,上前一步拽着我的胳膊狰狞的想把我拉下病床。
“你把楚宁推下楼,导致她右腿粉碎性骨折,你必须去道歉。”
不,不可能。
被推下楼的明明是我。
我捂着疼痛的右腿,额头沁出点点薄汗,挣扎着喊:“陆憬,她在撒谎,受伤的是我!”
他全然不听我解释,拽着我去了楚宁的病房。
一路被拽着走,吸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就像动物园的猴子,令人随意嘲弄。
察觉到那些如炬的视线。
我感受到了股难言的窒息感。
这股窒息感让我迫切的想要逃离。
“陆憬,我腿好痛,你放开我!”
我拼命挣扎着,却是徒劳。
他攥着我胳膊时用了不少力度,让我无法挣脱。
他拖着我来了楚宁的房间,刚进门我就看到了她被悬吊在空中的右腿。
但她脸上却依然带着精致的妆容,在看向陆憬时水灵灵的眸子瞬间发亮。
而我也注意到陆憬由内而外散发的寒意消了不少,他冰冷的神情透着些柔软。
察觉到他的变化。
苦涩的滋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以至于呼吸间都充满了涩意。
她可真会做戏,住院了还保持妆容完整。
可偏偏,陆憬好像吃这套。
在她面前,就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充满了青涩,一如之前我们热恋时他看到我的眼神。
“道歉!”
陆憬侧目看我,不再有面对她时的柔情。
我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他向来泾渭分明,爱与不爱了,也表现的那么明显,一点余地也不给我留。
“我不!”我格外痛心地看向他,一下红了眼眶,“你真的就这么喜欢这个女人吗?喜欢到可以不分对错?”
陆憬神色黯然,紧抿薄唇。
隐隐能感受到他由内而外散发的怒意。
这时,楚宁却不紧不慢得笑着说:“没关系,怏怏又不是故意的,别为了我伤了和气。”
她面上浮现的得意是那么的明显。
而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怒目瞪我。
我心里闷得喘不过气来。
我无法直视他用着那么柔情的目光看别的女人,转身落荒而逃。
可等我跑出医院,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的人潮。
一时怔愣在了原地。
我后知后觉地低头看我被纱布包裹住的右腿。
很奇怪,我一路狂奔出来,竟然没感觉到疼。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慌了神,想要扯开腿上的纱布,陆憬却在这会儿追了出来。
他紧攥上了我的胳膊,怒斥道:“你非要跟我闹是吗?让你道歉又不是让你去死,为什么总是这么自私?”
自私?
我被他的话气得浑身颤抖。
分明是他无理由护着别的女人,是他变了心。
可到头来,我却成了自私的那个。
以前那些美好的梦想在这瞬间全破灭了。
“说要娶我的是你,说会护着我的是你,可现在为了别的女人嫌弃我的也是你,陆憬,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我嗓音颤抖,明明是站在暖阳下,我却觉得如坠冰窖,整个人冷到颤抖。
陆憬神色晦暗不明,眼底浮现着几分疲倦,“怏怏,别闹了好吗?”
他对我已经厌倦了。
我看透了他的心思。
平时楚宁欺负我的时候他视而不见。
我去找他诉说心里的苦时,他总是不耐烦。
我却想不起来,楚宁是什么时候闯入我们生活。
又是在什么时候一点点夺了他的心。
我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好,我不闹了。”
在我说完这话后,他面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错愕。
冷峻的表情也松和了下来。
他喊来司机送我回家。
自己却回了医院。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找谁。
我自嘲冷笑,回到家后就开始收拾衣服。
既然要分手,就该分彻底点,不该再藕断丝连。
我快速收拾完,拎着行李离开。
可站在茫茫大街,我竟然不知道能去哪里。
这么多年过去,我就没离开过陆憬。
不管去哪里,身边总有他的陪伴。
他对此也乐此不疲。
后来他开始创业,我不想打扰他,就没跟着了,他却一脸委屈地问我是不是不爱他了。
他说我在他身边,就会感到安心。
我望着公交车站前的指路牌恍惚了一下。
随即轻车熟路地坐上了302路公交车。
“哎小姑娘,好久没见你了,怎么男朋友没跟着?”
司机叔叔熟稔地跟我打着招呼。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在工作,没空呢。”
陆憬刚开始创业时总是忙到很晚。
我们的小家离公司有些距离,我每晚都会去公司陪他。
最后在工作结束后,跟他一起坐这路的末班车。
时间久了,司机叔叔都记住我们了。
我沉默地坐在单人椅子上,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熟悉风景,思绪回到了从前。
我养父母对我并不好,我考上大学时他们不愿意让我来继续读书,想要我早点嫁人。
甚至收了别人的彩礼才告诉我这件事。
那时候我被关在家里,他们完全不给我逃跑的机会。
最后还是陆憬闯进我家,拿了笔钱把我带出来。
他毅然决然地面对我养父母,郑重道:“以后于怏怏的学费我们家出,也算我们家的人了,你们不准再找她,从今以后,她跟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后来我才知道,他拿出的那笔钱是他从小存下来的压岁钱。
还有平时寒暑假去给人补课赚取的工资。
为了让我安心读书,甚至勤工俭学。
他自己啃馒头喝稀饭,省下钱来给我当生活费。
在读大学期间,他还帮我找到了亲生父母。
我依然忘不了他那时双眸有多么明亮,他说:“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你会有爱你的父母,疼你的哥哥,我的小怏怏,值得最好的。”
可是,我却失去了最爱的他。
连这么爱我的他都会变心,我还能相信谁呢?
“小姑娘,你是要去哪里?这里已经到终点站了。”
听到司机叔叔的提醒,我反应过来。
回头看去,公交车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窗外也是陌生景象,我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尴尬道:“叔叔,我还能坐一会儿吗?”
最后,我在原来上车的地方下了车。
来来回回,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灿烂的暖阳缓缓下山,隐隐可见晚上模样。
秋冬的天黑得早,随着太阳下山,温度也跟着降下。
我冷得打了个哆嗦,推着行李箱的手被冻得发麻。
我找了个就近的酒店先住下,想着明天去联系中介看房。
结果我刚放下行李,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
我前脚接起电话,后脚陆憬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于怏怏,你哪儿去了?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在家里待着?”
听到他的声音,我皱起了眉头。
他怕是猜到了我不会接他电话,才换了个电话号码。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