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行看上了我的丫鬟。
两人沆瀣一气，布局害死了我。
朝堂上，他利用权势逼我爹娘远走。
后院里，我的丫鬟在我药中下毒。
后来我才知道，丫鬟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惜有我这个正头娘子在，他们无法光明正大。
再睁眼，我看着坚持要先纳妾的沈舟行，点头同意。
“好啊。”
“但是要退婚。”
沈舟行来的时候，听荷正跪在院子中央。
勾引主家，按律当赐鞭刑三十，若是主家心狠，发配买卖都是有的。
听荷挺直背脊，脸上挂着坚毅和不悔。
我轻轻抿了口茶，差点笑出声。
听荷是在三年前来我身边的。
我上香时求着善缘便将她带回府上，参汤药丸吊着她的命，将她从阎王手上硬生生拉了回来。
她明知道我对沈舟行的情谊。
却背后一刀，直接和沈舟行一起背叛我。
我虽说厌恶沈舟行，可听荷的行为更让我心寒。
因此娘亲重罚听荷，我没出声。
为了让自己时刻牢记今日背叛之辱，我强压心中不适，偏生坐在她面前，想看清这张脸。
听荷长得不错，皮肤白嫩，修长的脖子此刻并未低垂。
跪在大太阳底下，起了密密的薄汗，更显风韵。
难怪会入沈舟行的眼。
我眼底一寒，冷眼看着赶来的沈舟行目露杀意。
“沈公子来了。”
我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疼痛，但面上不显。
沈舟行丝毫没看我，大步来到听荷身边，一把将她拽起。
“江檀，你怎么变得如此？”
他的嫌恶遮掩不住：“蛇蝎心肠。”
闻言，我冷笑了起来。
蛇蝎心肠？
和他身旁站着的女人比起来，我还不够格。
若非上天好生之德，让我重活一世，我哪里还能再见双亲，挽回颓势？
上一世沈舟行也是在定亲后与听荷厮混，被我发现非但不觉得抱歉，甚至叫嚣，要么和听荷一起嫁入沈府，要么退婚。
那时候我为了江家颜面，也为了沈舟行，只能屈辱应下。
谁知他与听荷早就相识，沈舟行剿匪时被掳也是有了听荷的帮助才逃脱，可听荷因此被匪徒下毒扔在山下，最后跟随难民才艰难上京。
只因沈舟行一时失言，说自己乃一品武侯沈家之后。
听荷要的，只有沈舟行的家世。
可最后被我横插一脚，无奈之下，只能在我身边当婢女以谋后路。
谁知阴差阳错下，两人相遇了。
如同话本子中，沈舟行和她有着患难之交，又在隐秘情愫下，两人像是冲破世俗枷锁般，小动作不断。
而我，就成了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
忍着屈辱嫁入沈府后，听荷从陪嫁侍女成为通房、姨娘，生下孩子成为平妻，在沈舟行水涨船高的地位中逐渐掌握掌家权，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主母。
而我，被锁在后院，孤苦无依。
听荷将我的嫁妆逐一搬到她院子里。
就连吃的药都掺了几分毒性。
在一日日折辱下，我带着怨恨死去。
结果再次睁眼，便是定亲后。
沈舟行正放言要我和听荷一起嫁入沈府的话。
爹娘如何能忍。
爹爹上朝参奏沈府，娘亲对听荷动辄打骂。
而我，冷眼旁观。
好好的姻亲，转眼成了仇敌。
这一次我没有像上一世做出愚蠢的选择。
我还记得爹爹被沈舟行逼得告老还乡那日，娘亲求了许久才与我见上一面。
“早知如此，拼了为娘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嫁他。”
年过半百的娘亲，双鬓发白。
却还在苦苦盘算自己女儿的婚姻。
我对不起他们。
这次，我绝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因此我放任人让沈舟行入府，让他看见听荷受到惩罚。
看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在我面前肆意妄为。
“阿檀，我不想的。”
沈舟行叹口气，缓了语气。
“听荷是我的救命恩人。”
“难道我伤害她一次后，还能再伤害她第二次吗？”
我的声音冷漠带冰：“那我呢？”
沈舟行一愣。
“对不起，听荷没有我，活不下去。”
我没忍住，嗤笑一声。
这样的鬼话他都信。
听荷没有他时，在我这里可是个掌事丫鬟。
月钱二两，陪我读书品琴。
就连她喜好品茶，有了什么新茶我都会寻来给她。
怎么我其他丫鬟没有擅自寻找儿郎？
怎么她们没有找别人说自己活不下去？
我看了半日沈舟行的模样，盲目自信，实在不像日后能成为正一品的权臣。
我长长叹口气，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间紧绷了起来。
听荷高贵的头颅这时候低了下去。
她轻声啜泣：“姑娘不喜欢奴婢，奴婢认罚。”
“沈郎，千万不要为了我，与姑娘生分了。”
她葱白的手覆上沈舟行的大手，抬眼间，说不出的缠绵悱恻。
“沈郎，这是命。”
“能和你相识一场，我丝毫不悔。”
温柔小意的模样，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能忍得下。
沈舟行也逃不过。
他立刻怒目而视，将她护在身后。
“江檀，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对听荷这样苛责。”
“否则，我必定！”
沈舟行的话停了停。
我抬眼看他。
他反而更加笃定，脸上带着几分自得。
“你若是现在对听荷好些，我今日权当没看见，成婚后也会对你好些。”
“不然婚后，你是否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沈家主母，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他身后，是眉眼上翘的听荷。
三年前，自愿成为我奴婢的女子。
也是在上一世，毫不犹豫给我下毒的恶人。
我的身子忍不住发抖，眼前的男人，是我自幼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沈舟行出生武家，是难得的文武双全之才。
皇上也对他抱有希望。
因此，对于沈家和世代书香的江家成为姻亲，是很满意的。
就连当年剿匪，也是皇上给了机会，想让他早日立功。
沈舟行如何敏锐，讨伐前特地找到我。
“阿檀，此次若成功归来，我保证日后必定要让你成为诰命夫人。”
他轻轻刮着我的鼻尖，宠溺温柔。
“我要让阿檀，风风光光一辈子。”
可是最后，我无声无息地死在昏暗的小房子里，潦草一生。
“好。”
我将茶盏放下，对着沈舟行道：“只是听荷身为奴婢，有身契。”
沈舟行一愣，不明白我的话。
我浅浅一笑：“按理来说，你我两家的情分，要个奴婢也不是难事，只是，如此丑事，我江家也不是软柿子。”
我陡然变色，眼神锐利刺向沈舟行身后的听荷。
“听荷，你自己说，想成为沈公子何人。”
她嘴唇动了动，双眼无助抬起。
“姑娘何必为难奴婢，若是没有您的许可，哪怕奴婢想成为公子房中人怕也难。”
沈舟行轻声抚慰着她，看向我时已经多了几分厌恶。
“江檀，你别太过分，听荷救了我的命，若是当个正妻也使得。”
“好。”
我掷地有声，没有忽略听荷眼底隐藏的狂喜。
“大家都听到了，在沈公子心中，正妻唯有听荷一人。”
我嘴角浅浅翘起。
沈家也算是大户人家，这种话他也敢当众讲出来，一旦发酵出去，谁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心里已经有正妻男人的人选？
这次，沈舟行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听春，去找老爷夫人，将定亲文书送还沈家，务必让沈家知道今日之言。”
我扬了扬下巴，声音在庭院铿锵有力。
“此次退婚，沈舟行有负在先，我江家文人气节，必不受此折辱，今日便就此退婚！”
直到最后两字语毕，我的泪才簌簌落下。
不是因为失去沈舟行，而是为了自己逃脱前世的痛苦和折辱。
这一世，才刚刚开始。
沈舟行，听荷，我很想看看。
上一世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因为我才无法以夫妻之名相守。
那么这一次，没有我，你们又会如何？
夫妻和顺，在你们俩身上，就是笑话。
爹娘很快知道了这件事，爹爹动作快，当天进宫找到皇上做见证。
娘亲快速收拢起沈家下聘的彩礼，吹吹打打送回沈家。
众人皆知，沈家和江家再无姻亲。
我和沈舟行，也再无瓜葛。
而事件的男主人公，也被赶出江府。
娘亲叉着腰站在大门口中气十足：“江家庙小，供不上沈家的大佛，既然沈公子看上我家的奴婢，想要娶她为妻，江家自当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