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爱上了我的侍女。
我的侍女,貌美如花,风姿绰约。
可侍女是个男的,他甘之如饴地被我当作替身。
后来,为了夺权,我亲手把金簪扎进他的胸膛。
驸马在屋外叫骂不止。
我与「小婢女」在屋内纳凉看话本。
驸马恨我恨得厉害,他不想日日见我这胸无点墨的女人。
他不甘身陷公主府这方渺小的天地,他的志向在大漠孤烟,在铁马金戈。
窗外榴花明媚似火,虽是五月,已经透着隐约的暑气。
我不想理他,但也会让人时不时给他送一壶水,怕他骂得舌燥口干。
「公主,是否需要陶一去拔了他的舌头。」
我的「小婢女」给我摇着扇子,还往我嘴里递了个剥完皮的葡萄。
「不用,让他叫唤叫唤。」
我摇了摇头,翻身滚进他的怀里,朝他努了努嘴。
陶一眉目低垂,满眼无奈,用手帕仔细擦掉我嘴角葡萄的汁水,放下扇子,伸出另一只手接着我吐落的葡萄籽。
我懒懒伏在黄花梨木的贵妃榻上,手指摩挲着泛黄的画卷,贪婪痴迷地看着陶一俊秀的脸。
手指一下一下勾勒他喉结的形状,他的动作一瞬间僵硬。
可惜了,陶一逐渐长大,喉结形状日益明显,不适合再扮作我身边的侍女了。
这张脸不能日日都看了。
他太像了,像极了我画卷中的人。
像极了我驸马的兄长,方庭舟,真正与我青梅竹马、心意相通之人。
如不是他在战场失踪,他本该是我的驸马。
驸马方长策和庭舟明明是一母所生,却并不相像。
庭舟如清风朗月,温润和睦,长策少年意气,敢爱敢恨。
方家二子,只有一个人可以投身军戎。
方庭舟说要为我挣前程,奔赴战场不知所踪,紧接着我军大败。
我答应过方庭舟,如他遭遇不测,我要保全方长策,保全方家最后的血脉。
方家树敌众多,于是我让方长策当了我的驸马。
「你这个虚伪,残忍,薄情的女人!」
「把我禁锢在你这公主府,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
我的小驸马一遍一遍说着恶毒的言语,企图激怒我。
最近边塞又动乱,他一颗心早就飞去了沙场。
毕竟他一家都是武将,现在只剩下他,他如何能安。
驸马在我院落里砸得噼里啪啦,一双眼睛赤红。
「公主,殿下来了。」一个婢女绕过驸马慌慌张张跑进来。
她前脚刚通报,后脚皇兄就直接进了门。
「驸马好大的火气。」一道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
皇兄揶揄地看着驸马,驸马犹豫片刻,终究是低下头。
「拜见陛下,臣,不打扰陛下兄妹二人团聚。」
院子里一会儿就没了人,只留下满地狼藉。
「这小子一直这么撒泼?」皇兄缓缓靠近,捻起我的一缕发丝,轻嗅。
我退后一步,他不给我机会,臂膀一勾,将我揽入怀中。
「如果你腻味了,明日我就让你们和离,如何?」他的眸光沉沉,不辨神色。
「听说他还看上你的小婢女,你怎么就忍得下去。」
他很高大,我贴着他的胸膛,挣扎不得。
「你忍得了,我忍不了。」他将我打横抱起放在桌上。
「我想你了。」他眸光沉沉。
桌面冰冷,我拱起腰,轻吟出声。
他灼热的气息洒在我的耳畔,我的指甲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细长的划痕。
我多想,掐断这脖颈。
「你不该这样,皇兄。」
「你昔日爬上我床的时候,怎么不把我当皇兄。」他使着力气,恶狠狠冲撞。
「你应该感谢我,还留给你公主的荣光。」
也是,我是个野种,是我娘与暗卫私通的产物。
暗卫被先帝五马分尸,母亲随之殉情。
先帝实在心软,又有皇兄求情,我才留下性命,在后宫中苟且偷生。
一个美貌的独女,有着那样不堪的身份,我的处境可想而知。
我就像藤蔓,必须依附树木而活。
而皇兄,就是这棵树,我用我的身体,和他换得许多东西。
我突然就没了力气,双目呆呆看着屋顶的雕刻,栩栩如生的鸟儿,似乎要振翅高飞。
皇兄离开时,外面下了薄薄的雨。
他还告诉我,方庭舟没死在战场,他正和敌国公主恩爱快活。
皇兄不会骗我,或者说他不屑于骗我,他知道我会查清楚。
陶一端着一盆温了几次的水,静静立在门外。
我身上青青紫紫,在一堆撕扯残破的衣衫中闭目沉思。
「公主,我替你擦拭。」陶一将我从桌上轻轻托起,放到床上。
我看到他手上隐忍的青筋。
再睁眼时,我眼中已泪水涟涟。
「陶一,我是否很脏。」
「不,公主,公主是天下最洁净的女子。」
陶一红着眼眶,眼神不敢看我,像是刻意憋着什么。
「洁净什么,兄妹罔顾人伦,实在恬不知耻。」方长策的声音幽幽传来。
他嘴上带着恶意地笑,摔碎了我屋里最后一株精美的盆栽。
那是方庭舟送我的万年青,他曾经说过:「小柳,我愿与你万年长青。」
我忍不住冲上前去狠狠甩了方长策一巴掌,他的脸上霎时留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他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却被我接下来的话浇灭。
「我与你和离。」
「你可以去战场了。」
驸马不可以担任军中要职,与我分开,他自可以驰骋沙场,生死再与我无关。
方庭舟出征离奇失踪,为了压下他叛敌的传言,我委身初登基的皇兄。
又因方庭舟的嘱托,我求赐婚于皇兄,逼迫方长策成了驸马,保全方家血脉。
结果,方庭舟负我,方长策恨我。
「希望你上了战场,看到你兄长,能够大义灭亲。」我娇笑出声。
「你以为我真的看上你,毛都没长齐。」我上下打量,最终目光聚集在关键部位,扶着陶一的手转身离开。
「你说谁毛都没长齐!」他似乎是尊严受到侮辱,一把拽过我的手腕。
「嘶。」我吃痛。
方长策却突然松了手。
「放开。」陶一眼里迸射出杀气,眼神泠冽,他手中的发簪正紧紧抵着方长策的脖颈,渗出丝丝血迹。
「我兄长最为赤胆忠心,怎么会与敌军狼狈为奸!」方长策嘴里虽这么说着,语气却没那么笃定了。
和离的文书几乎是当晚就被皇兄送了过来,与之一同的还有成堆的珠宝金银,绫罗绸缎,宫里少有的东珠都给我送了一整盒。
在外人眼里,他是极疼爱我这个妹妹。
其实我知道,他对我一直是男女之意,并非兄妹之情,所以我才有胆量诱惑他、勾引他,他潜藏多年的欲念在一瞬间澎湃而出。
他也知道我不爱他,我只爱他的权势,所以他对我有求必应却又百般折磨。
皇兄见我断了对方家的念想,便意图让我假死入宫。
君王的恩宠能有多久呢,现在还觉得我新鲜,一旦我入了宫,可就今非昔比了。
于是,我和陶一逃走了。
夏日绿树荫浓,蝉声噪噪。
我极少出门的,只记得唯一一次出门恰逢方庭舟出征。
他告诉我,他要为我挣个功名,把我从宫里带出来,带我游历四方。
在方庭舟失踪消息传来的那一日,我捡到了陶一,一副小丫头打扮,被几个醉鬼逼迫在巷子里。
他的眉眼让我驻足。
我救了他,他从那日起与我寸步不离。
他说其实用不着我救他,他是故意打扮成小丫头的,再迟一点,他就会杀了那几个醉鬼,抢钱买包子吃。
我也告诉他,以后都不用抢也别去抢,我这里有许多包子,管够。
思绪回笼,看见陶一靠在我肩头小憩,帘子透过的阳光薄薄地笼罩他,一片安详。
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换上男儿装,竟是如此俊朗无双,如清风朗月,让人挪不开眼。
我和陶一本不是肌肤相亲的关系,方长策被迫当驸马那晚,给我下了药,想让我与公主府小厮苟且然后退婚,却刚好让陶一上了我的床。
方长策做了这事,我还没杀他,他自己先吊在房梁上,救了七天才救回来。
他说他再不如意,也不该拿女子贞洁做文章。
我真是被他逗笑了,自己做事自己后悔,还差点杀了自己。
本心不坏,实在鲁莽蠢笨。
「公主,我们先去北方。」陶一从包袱里掏出放凉的栗子糕,用手帕兜着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