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我的仇人
他是当今天子,下旨抄了我家
我叫赵清辞,是温老将军的义女,温柔是我的义妹。
十年前,我爹在战场上战死,我娘当即就抹了脖子随我爹去了。
十岁的我像个破抹布一样被族亲们从家里扔出来。
大雪纷飞,我光着脚走在雪地里,不知道前路在哪。
温老将军就是那时在马路边捡到了我,并收我做了义女。
记得当时我饿得头晕眼花,只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从马车上跳下来,将她的狐裘披在我身上,小手牵起我的手,奶呼呼地对我说:
“姐姐,我带你回家吧!”
从那一刻起我心里就认定了她,别人伤她就是伤我,别人杀她,我就一定要替她讨个说法,不死不休。
我联系了温老将军从前在长安的旧部,顺利进了宫。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温家一门虽一夜崩塌,但多年来的经营终归还是在的。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顾子方也就是当今天子看到我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讶,他似乎猜到了我还活着。
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应该说他们之间的恩怨要从很多年前开始讲起。
当初,顾子方、苏仪仪、温柔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是最好的玩伴,全长安皆知。
如今,苏仪仪嫁顾子方做了皇后,他们成了世人口中的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温柔却惨死在荒郊野岭、无人问津。
可那个位置本该是她的。
我还记得,紫藤花架下,温柔枕在顾子方膝上,顾子方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在她耳边轻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惜相伴长大的情谊终究抵不过……权力之争。
苏家一向是站九皇子顾子方的,而温家背后的势力则是太子一党。
太子谋反,一夕宫变。
逆党平叛后,顾子方登基,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抄温家满门。
奉旨带人抄家的正是温老将军的至交监察御史,苏仪仪的父亲,如今权倾朝野的宰相——苏台。
我记得那一日入目便是满眼的红,哀叫嘶吼声不绝于耳。
我看见奶娘把温柔的弟弟温宁藏到了缸里,不知他最后活下来了没有。
而我则带着温柔从狗洞里逃走。
这个洞,还是当年顾子方背着温老将军带温柔偷偷出府看花灯时凿的。
如今竟成了我们在他手下死里逃生的生门,想想还真是讽刺。
从长安逃出来后,我背着温柔在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
可最后,她还是在我背上垂下了手,没了呼吸。
她说:姐姐,我回不了家了……
后来是渔阳村的村妇三娘救了我,替我安葬了温柔。
而我进宫,只有一个目的——报仇!
虽然我不姓温,可毕竟是温老将军的义女,算是半个温家人。
所以顾子方要纳我为妃的旨意一出,群臣激愤,弹劾的折子雪片般涌入崇政殿,有骂我是乱臣贼子的,有劝顾子方斩草除根的,其中一个叫沈严的大夫骂得最凶。
不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大概是他们觉得一个女子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吧。
其实我还挺意外的,我料到顾子方会因着昔日与温柔的旧情而留下我,毕竟他们曾经有过婚约,他若彻底将我赶尽杀绝反倒显得他刻薄无情,引起满朝文武的不满。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册封我为赵美人。
银杏来报说顾子方今夜要来我宫里。
银杏是宫里安排给我的贴身侍女,不知是不是安插在我身边的探子,我不太相信她,可除了她,在这宫里我也无人可信。
说起来,今夜是我第一次侍寝,自顾子方纳我为妃已有一月了,一月间他从未踏足过我华清宫半步,不知今日是突然为何而来。
我坐在床榻上紧张地搓手。
其实我私心里是有一点喜欢他的,毕竟他生得是那样的好看。
这么多年来我已习惯待在温柔的身边,与她形影不离,仿若成了她的影子。所以顾子方与温柔的那些过往没人比我更清楚,而他对温柔展露的柔情我也全部有幸窥探。
可这一切都在温家被抄,温柔断气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夜半时分,他来了。
“阿,阿辞……”他张张口,似乎想跟我说什么。
我抢先一步说道:“臣妾知道自己才不出众,貌也平平,陛下收留臣妾,是看在温柔妹妹的面子上。”
我抬起头,装出一副泪眼蒙眬的可怜样,“臣妾保证,以后在宫中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绝不给陛下添烦。”
让顾子方放下对我的猜忌,怜惜我,这是复仇计划的第一步。
听了我的话,顾子方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拍了拍我的手,叹了口气道:“睡吧。”
和衣而寝,一夜无眠。
翌日,我去皇后宫中请安。
之前一直谎称身体有恙,如今既已侍了寝,再没有闭门不出的道理。
我到的时候,嫔妃们已七七八八到得差不多了。
我向皇后行礼,甫一站定,旁边魏婕妤就开口讽刺道:
“哟,赵美人请安来得还真是早,如今不过小小美人,就敢如此怠慢,将来若进封或是得个一儿半女,那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我看了这魏婕妤一眼,确认我与她并不相识,她出言中伤我定是背后有人授意。
至于何人,不用想也知道,我抬眼笑盈盈看着皇后,缓缓说道:
“昨日臣妾伺候皇上睡得晚了,皇上心疼臣妾不许臣妾早起,故来得晚了些,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魏婕妤气急,从椅子上跳起来张牙舞爪地指着我。
“好了,一点小事儿,本宫还没说什么,你们倒先闹起来了,还有没有点规矩!”皇后说着看了魏婕妤一眼,她顿时缩了回去。
随后皇后又看向我,“赵美人,站了这么久,是本宫疏忽了,快赐座!”
我坐下,她又开口道,“赵美人是本宫和皇上从前的旧识,又弃暗投明,皇上自然待她好些,你们也别嫉妒。”说罢笑着看了看下首众人。
不愧是皇后,三言两语间,既暗讽了我的身世,又让整个后宫视我为敌。
苏仪仪,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口才这般好。
众人告退后,皇后单独留下了我。
她娇笑着走到我身边,握起我的手,逐渐用力,尖细的指甲扎进我肉里。
“赵清辞,你竟然还活着!”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狠狠盯着我。
我迎上她的目光,“是啊,让娘娘失望了。”顿了顿又说,“老话讲,欠债还钱,不知欠的命,又该用什么还?”
她一下甩开我的手,“当年温柔才情样貌皆是绝色,可本宫还是赢了。”
“你?”她不屑地打量了我一眼,“拿什么跟本宫争?”
看着她狰狞的表情,我勾了勾唇角,“那娘娘就拭目以待吧!”
转身离去之时,我回过头望着她缓缓道,“五年前,上元灯节,洪口暗巷……”
我瞧见她的表情先是震惊,后逐渐变得惊恐,我满意地笑着离开。
这是个秘密,一个只有我和她知道的,足以让她失去一切的秘密。
半夜,魏婕妤突然心绞痛,太医去了几拨儿也没查出病因,她自己怀疑是有人下蛊害她。
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我,毕竟今天早上我才刚与她起过争执。
皇后派人从我的寝宫中翻出一个扎满了银针的布娃娃和一个可疑的白色小瓷瓶,布娃娃上写的是魏婕妤的生辰八字。
当下就有小宫女作证,说看见我亲手做了这个娃娃藏于宫中。
陷害的手段并不高明,现下时机也并不成熟,一来我与魏婕妤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二来我刚进宫还没摸清楚状态为何要急着害人。
一定是我知道的皇后的秘密让她不得不急着动手,就算破绽百出,也甘愿冒风险解决掉我。
“赵美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在宫中使用巫蛊,可是死罪!”魏婕妤捂着胸口对我疾言厉色,一点也不像中了巫蛊的样子。
“依本宫看,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也未必就是赵美人做的。”皇后装模作样道。
“不是她还有谁,娘娘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魏婕妤声泪俱下。
两人一来一往,唱得好一出大戏。
“不是我做的。”我冷冷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