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头有顽疾,药石无医,唯开颅可解。
我爹身为医者如实回禀,却惹怒了永安王。
他令人砸开我爹脑袋、挖去我弟弟的心、逼死我娘亲,快意极了。
两年后,永安王头痛欲裂,求了皇榜遍寻名医。
我女扮男装,进了王府。
我被带进王府时,永安王爷正发狂地摔东西。
「痛死本王了,名医呢?名医呢?找到没有?」
「废物!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什么御医,还不如那个封致!」
「是想痛死本王吗?放心,本王死之前,你们通通不得好死!」
花瓶、杯碟、茶碗,碎了一地。
王爷一手扶着金柱,一手挥着鞭子,小厮奴婢跪在旁边,瑟瑟发抖。
很快,他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
准确的说,是落在我手中的皇榜上。
我躬身一礼,不卑不亢道:
「小人李风,出自琼医谷,有法子缓解王爷的头疾。」
「哦?」永安王爷感兴趣的挑挑眉,手上的鞭子挥得烈烈作响。
「琼医谷?」
琼医谷不是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中?
他冷冽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视,继而轻笑一声。
「年纪轻轻,倒是胆大!」
「敢骗我,便去与那封致作伴,喂狗去吧。」
我低下的眸光里快速划过一丝愤恨,身体微微颤抖。
封致是我爹。
我们家在街角开了一个小小的保和堂,我爹是坐诊大夫。
一日,下朝回宫路上的王爷头疾又发,误打误撞进入了我家医馆。
我爹用祖传针法缓解了王爷的疼痛,被他赏识,招入王府。
爹爹本是不愿去的,无奈强权施压。
我娘从此日日提心吊胆等爹回家。
求神拜佛,希望能够保佑爹爹平安。
可是,神灵还是没能应了她的祈求。
她等来的,是爹爹的死讯。
爹死的惨烈,连个全尸都没有,死后还落了个谋害皇亲的罪名。
好在王爷宽恕,没有祸及家人。
娘亲伤心欲绝,抱着嗷嗷大哭的弟弟磕头谢恩。
弟弟还小,她不能这么倒下。
众人皆赞王爷大度,却不知,他的狠毒。
入夜,几个黑衣人闯入我家,杀死了我弟弟。
任凭我娘如何哭求,也没有让他们手下留情。
他们刨开了弟弟小小的身子,取出了他的心脏。
「童子的心给王爷入药,也算偿还了你男人的罪责。」
那夜,娘亲抱着弟弟破碎冰冷的身体,哭干了眼泪。
翌日,
娘机械地把弟弟埋在了他平日最喜玩耍的桃花树下,
换上一袭白衣,
飞鸽传书给我后,毅然撞死在了王府门口的石狮上。
那一日,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王府门前的地面。
也不过是王府众人嘴里一句晦气,百姓口中一句可惜罢了。
只是听说,那一日以后王爷的头疾愈发严重了。
接到娘的书信,我目眦欲裂,恨不得马上回来杀了永安王。
师傅拦住了我,
「这时去,什么也改变不了,能力不足时,冲动不过是送死!」
他紧紧抱住我,轻抚我的后背,
「梨儿,莫辜负了你娘的期盼。」
是啊,信的最后,我娘说:
「逝者已矣,莫要执着,惟愿吾女安好。」
可这血海深仇,又怎能不报?
我咬碎了银牙,
就算豁出性命,
我也要让他永安王血债血偿,
永无宁日,不得好死!
我给王爷把了脉。
脉沉而涩,血行不通,阻滞有阻。
永安王这病,若是隐居避世便罢了,
日常的血气、欲念都会加重他的病情。
「王爷除头痛之外,可还伴有四肢酸痛,噩梦惊惧?」
永安王不说话,只沉沉的看着我。
「王爷病症众人皆知,不要在这里卖弄玄虚!」
「是啊,王爷,这小儿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是啊,年纪轻轻,能有什么本事?」
三位常驻府上的御医急急进言道。
「看御医们这年龄了,想是经验丰富,敢问可曾能缓解王爷的病症?」
「这……」众太医哑言。
「倒是狂妄!」王爷轻哼道,眼里却是有了笑意。
永安王是武将,最厌唯唯诺诺。
我亦做足了一个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的冒失小子的模样。
「月光草、三七、石斛、玄参各2钱,无根水熬服。」
我把方子递给候在一旁的小厮。
面向王爷,
「此方活血通络,可稍许缓解王爷的头痛。」
「连服此药七日后,待气血回复之时,可行针法。」
「针法?」永安王眸色一动,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
「可识得封致?」
我内心狂跳,面上却镇定道:
「不识。」
「在下刚出师门,除了王府还不曾去过别处。」
「哦?本王倒是听闻琼医谷远离凡俗,你此行为何?」
永安王眯起眸子,玩味地观察我的表情。
「想与王爷讨一物。」
「何物?」
「西域仙草龙血藤!」
传闻此物为永安王征战所得,而为得这龙血藤,他屠杀了天雪全族。
「王爷贵体,比这龙血藤珍贵百倍,想来您应不会不舍!」
「好好好,好大的胆子!」永安王朗声大笑。
「治好本王,龙血藤就赏你了!」
事毕,小厮武丹殷勤地引我去住处,奉承着,
「先生好本事,除了死去的封大夫,王爷还没如此欣赏过谁呢!」
欣赏?
深渊的凝视罢了,不知何时就会把人吞没。
爹爹曾战战兢兢熬着日子。
他那时又在想什么呢?
医者仁心,他从来慈善。
必是日日翻着医术,推衍方子针法。
幻想着早日治好王爷,全家团圆。
我静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圆月如盘。
脑中是梦里无数次的团圆场景——
我抱着牙牙学语的弟弟,依偎在爹娘身旁,爹娘温柔地看着我……
可惜啊,我们一家人再无团圆了……
书房内,永安王正襟危坐在书桌旁。
一个黑衣人跪在地上。
「去查查这李风是什么来头?」
「是!」黑衣人转身奉命而去。
「等等。」
「再查查那封致是否还有家人存活于世!」
「遵命!」
我躲在暗处看着黑衣人离开。
捏紧了拳头,这永安王果然谨慎!
还好师傅提前训练了我的轻功。
琼医谷医毒双绝,武功秘籍更是堆满楼阁。
奈何我自小身子不好,只能学了轻功防身。
这两年,我不曾怠慢,日日苦练。
如今,我身轻如燕,
配合师门闭气丹,
即使武功高手也无法发现我的踪迹。
我悄悄隐去身形,换衣服去了厨房。
熬药的武丹见我此时到来,微不可见的一抖,迅速低下头去。
我装作未觉,只温声道:
「走吧,王爷等着呢。」
我接过药碗嗅了嗅,在他紧张的注视下,稳稳地端着。
武丹与我保持一步的距离,脚步略沉,呼吸急促。
进去时,永安王紧皱着眉批阅公文。
他声音带着不耐,想来头痛又加剧了。
「给我!」
他接过碗一饮而尽。
「你这劳什子药如果没用,本王先砍了你的手!」
「管它什么神医谷,大不了一块儿灭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威胁和恶意,仿若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少顷,他的眉头舒展开,放下公文,抚摸着杯盏。
「看来,倒是有几分本领。」
然而,这份惬意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永安王忽地捂住了肚子,痛苦的弓起身。
「你,你竟敢!」
武丹见状立马上前扶住他,用手指着我,
「大胆小贼,居然敢谋害王爷!来人,别让他跑了!」
三个御医此时也恰巧冲了进来,急切地围在永安王身边诊脉。
他们余光望向我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而我,只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被吓傻了。
「还不把他拉下去?」武丹冲着进来的侍卫喊道。
「慢着——」永安王推开武丹和御医。
「你有何话说?」
「王爷此时想来腹部已经不痛,还有了大汗淋漓的畅快之感?」
永安王点头。
「怎么可能?」武丹不禁喃喃自语。
随后发现自己竟然出了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三个太医偷偷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噤声不言。
我看着跪着的武丹,意味深长道:
「我的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王爷的人。」
「说!」永安王气怒。
「属,属下不,不知。」武丹声音发颤。
「不想说就以后都不要说了!」
「来人,先拔了他的舌头,再活剐了他!」
武丹瘫坐在地,在要被拉下去的瞬间,突然爆发力量挣扎起来。
「属下说,是吴御医,他让小的多加了一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