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神的部下,一个负责给各世界线的男二收尸的小仙。
尽管其他仙君都对我的工作嗤之以鼻,但我始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可有一天,我正在超度的少年忽然醒了。
他满怀希冀地看着我,说道:“神仙姐姐,是你救了我……”
少年醒的时候,我正俯身把我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这是我超度亡魂的最后一步。
我闭着眼在心里默念祷词,还没念完,就感觉到怀里少年的尸体似乎在微微颤动。
我只当是自己疲累过度导致的错觉,毕竟最近惨死的男二太多了,我已经不眠不休地工作了数日。
冗长繁琐的祷词念完,我睁开眼,正好对上少年微红的眼眸。
我镇定地起身,想着自己是该好好休息了,否则怎么也不会出现这么离谱的幻觉。
谁知少年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走。
他有些艰难地用另一只手从地上撑起身体,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虚弱得很,但抓住我的手却意外的有力。
“神仙姐姐,你救了我?”
我愣住,不是幻觉?随即甩开少年的手,严肃地审视他。
“我是仙君之一,泫月。你怎么会醒?我明明是感应到你的死亡才下去接你的。”
我任职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且带他来神界之前,我的确没在他身上感觉到任何生命迹象。
但他现在却活了。
由于我已经完成了超度仪式,现在我也不能把他送回原来的世界线了。
我该怎么办?
这是我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失误,还是重大级别的。
如果天神知道了,那我这几百年来勤勤恳恳不分日夜的辛劳岂不是白费了?他还会履行对我的承诺吗?
我几百年来的业绩就因为这个少年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我看向少年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责怪。
少年因为被我甩开手,脸上有着明显的失落。
“泫月姐姐,我没死会给你带来麻烦吗?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厄运和不幸的象征?”
听了少年的话,我微微出神。
我想起初见他的那一幕,那时他满身伤痕,衣衫褴褛,无人问津地死在一个寒冷的冬夜。
自从天神顺应天道创造数百个世界线开始,为了剧情进展需要,各世界线的男二就以各种方式惨死。
他们死的时候执念太深,有的是因为爱而不得,有的是因为血海深仇,还有的是因为蓬勃野心。
他们的亡魂徘徊在世间,不愿入轮回。
久而久之,亡魂逐渐有了自己的魂识。
他们本来就是由于极大的怨念才在世间游荡,有了魂识后更是凭借本能为非作歹,扰乱世界线的秩序,甚至改变了主角的命运轨道。
一旦主角的命运被干扰,这个世界线也就离崩溃不远了。
所以天神想要安排仙君给男二们收尸,以他们的身体为引,引渡他们的亡魂,净化污浊之气。
没有仙君愿意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所以才轮到我这种刚产生神识的没什么资历的小仙君。
原本我也不想任职,侍花弄草、端茶送水,哪一样不比这个轻松?
可天神允诺我,待我超度完一万只亡魂,他会告诉我关于我身世的秘密。
这个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所有仙君对我要么无视要么轻视,我好奇自己的身世是不是真的低人一等。
眼前的少年本该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只亡魂。
我的收尸生涯也即将完美地告一段落。
谁知,他竟然诈尸了。
如果被天神知道我把活人带到了天界,先前的辛劳通通作废不说,我一定会受到惩罚。
要是还有拾烟仙君煽风点火,那我恐怕会元神不保。
当务之急,得先安顿好少年,不能让其他仙君发现他人类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
我略微抬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没想到站起来后比我还高一些。
“我叫榕初。姐姐,我是不是不该醒过来?”
少年垂眸,细而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委屈和落寞,轻声询问里尽是小心翼翼。唇色苍白,身形纤瘦,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这样的少年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吧。
虽然留着他是个祸患,但擅自杀生有违天道,而且杀死他不是解决这件事的唯一办法。
所以我决定让他留下来。
“榕初,这里是天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但事已至此,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你听好,如果被别的仙君或仙侍发现你人类的身份,你就活不成了。”
“由于我已经为你进行了超度仪式,你不能返回原来的世界。同时,你也没有了人气,方便了你在天界伪装成仙侍。仙侍是由低级花草鱼虫修炼而成,本就没多少仙气。我每天会渡给你一些仙气,足够你伪装了。”
榕初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允许并帮助他留在天界。
“如果我被发现了真实身份,会连累姐姐吧?”
“你知道就好。还有,叫我泫月仙君。”
我轻点了点榕初的额头,渡了点仙气给他。
“先跟我回仙府吧。”
我带着榕初走了一条平时人最少的路,但我没想到,还是碰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渡尸仙君啊。怎么,去收尸的路上顺便捡了个小仙侍?啧啧啧,瞧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算你嫌你的仙府冷清寂寥,也不能饥不择食吧?”
拾烟仙君像往常一样,不管何时何地看到我,总要讥讽一番。
众仙君里她打扮得最为张扬夺目,一如她为人处事的风格。
不过平日里大家都对她能忍则忍,因为她的哥哥被天神赋予了神君的封号,大家开罪不起,我也不例外。
“拾烟仙君,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另外,听说锦华神君前些日子随天神出去办事的时候受伤了,现在还好吗?”
每次跟拾烟对峙的时候,只要我提及她哥哥,她总会莫名其妙地气急败坏,然后一走了之。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我屡试不爽。
“你关心我哥哥干什么?不该想的事情就别想,管好你自己!”
拾烟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全程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榕初此时抬头看我,眼里是不解和担忧。
“姐姐,不,泫月仙君一直这样被她无礼对待吗?为什么呢?明明都是仙君,大家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
“就像你们人类会分三六九等一样,仙君之间也会互相轻视,甚至鄙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可我相信,泫月仙君和其他仙君不一样,你比他们都善良美好。”
榕初的话说得很轻,可不知怎么的,这句话直直撞进我心里,多年来冷寂的内心在这一刻迸起水花。
我第一次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看到他清澈的眸中有自己的身影。
“你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可是小孩,你才见过几位仙君啊,就这么妄下断论?”
我轻笑一声,看他脸庞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忽然觉得,把少年留在身边,时不时地逗弄一下也挺有意思的。
在天界,不光是仙君,就连仙侍也少有愿意与我亲近的。
我的仙府,常年荒芜,因为我觉得没有装扮点缀的必要,它对我来说只是个栖身之所。
现在有了少年,我忽然觉得,该种些花花草草了。
我把榕初带回仙府已经一月有余。
这期间里只有一位男二身死,不算榕初的话,我还差一位就完成任务了。
这天我正在教榕初辨认各种仙草,锦华神君突然驾临我府上。
锦华神君很少来我这儿,除非有大事要通知。
而且,他最近不是在闭关修养吗?
“锦华神君,你怎么来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
锦华神君并未说话,淡蓝的眸子冷冷地看着站在我身边的榕初,尤其当榕初害怕地抱住我的手臂后,他的冷意更甚。
“听说,泫月仙君新收了一个仙侍,我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仙侍能让一直独来独往的泫月仙君改变主意。”
锦华神君眼神犀利,我怕他看出端倪,挡在了榕初身前。
“这个小仙侍刚来我仙府不久,锦华神君别吓到他了。”
锦华神君面色冷淡地看着我,虽然他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我却少有地感到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