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当朝嫡出公主的侍婢。
因动恻隐之心救了一名身受重伤的男子。
他曾说过要娶我为妻,却因我的身份而翻脸不认这救命之恩。
因为他要扶摇直上,他要做公主的驸马。
而我,怀着身孕被公主命人推入井中,而我的孩儿被生挖出来,丢去了乱葬岗。
就因为她为主,我为仆。
婢生子的孩子不配唤她母亲。
重来一次,我决定将救人的功劳推给公主。
……
“公子可别误会,是我家小姐吩咐我来照顾你的。”
“感谢的话且留着,等见到她再说吧。”
东院的厢房内,眼瞧着床上的男子悠悠转醒,我立刻解释道。
一个半月前。
在佛寺门口,发现了重伤昏迷的林烨。
彼时,他还是当朝宰相不得见光的外生子,寻亲之路颠沛流离,又遇见了流寇,于是一身是血地倒在寺门前。
公主发现后,嫌弃地捂着口鼻让属下将其丢下山去。
我于心不忍,偷偷将其藏到了东院的厢房里,每日只要得了空闲便跑去后山采了草药给他送去。
一来二去,便互生了情谊,许诺了终生。
可没想到,却真心错付。
一朝成了相府公子的林烨死活不肯承认自己为身份卑微的婢女所救。
但奈何我有了身孕,主母只好作主将我纳入府中为妾。
却没想到为此送了命。
不久后,便有人说我肚子里不是林烨的骨肉,更从门房那里翻出了我绯色的肚兜。
相府众人勃然大怒,我被拖至井中溺毙身亡。
弥留之际,我清晰地听见了公主的声音:“一个贱婢而已,也配怀林郎的骨肉?我堂堂一国公主,难道日后要让一个婢生子叫我母亲?呸,就凭他也配?”
没想到我含怨而死,却携怨而生。
重来一世,我将救人的功劳全部推给公主。
我要一步一步,为我无辜的孩儿报仇。
“莲雀,你在想什么?”
朝华只是蹙了蹙眉,站在身旁的林嬷嬷立刻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公主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我连忙跪下,将怀中早已准备好的玉佩递上前,“奴婢是在想,前些日子晕倒在寺前的那名男子,身份似乎不一般。”
“那又如何,看着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就这玉佩还值几个钱。”朝华的兴趣并不大,随手接过玉佩把玩了一会儿,目光突然凝住。
像是想起了什么:“这纹路瞧着倒像是世家的族纹。”
“奴婢擅自做主将人安排在东边的厢房内修养。”我以头扣地,大胆献策,“公主身居佛寺多年,如今即将启程回京,何不借此宣扬一波美名。”
皇后早逝,公主又体弱,便有术士提议将她送往佛寺休养。
这一转眼,竟有十五个年头了。
“你倒是想得多。”她原本不耐的神色立刻转晴,意有所指:“不过你身为我的奴婢,救人也是我授了意的。”
不出所料,一见倾心。
林烨虽然病容惨白,却仍见清雅之相。
两两相望之下,双双红了脸。
在听到林烨自称相府独子的时候,朝华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只不过面上仍旧端着,连连摆手:“举手之劳而已,我救人从不因身份,只为本心。”
闻言,我心中冷笑。
她口中一句轻飘飘的举手之劳,是我冒着大雨不顾危险去后山悬崖采回来的草药,是我数日不眠不休精心照顾的结果。
在我的刻意安排下,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朝华的腰间终于挂上了那枚玉佩。
此事最先惊动了林嬷嬷。
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规劝道:“公主,私厢收受乃是大忌。何况老奴瞧着,此人虽有些文采却毫无世家弟子的风华,您身份贵重,等回了京城,无数儿郎任您挑选,又何必急在一时。”
眼见朝华有些意动,我赶紧给她洗脑:
“公主,您生来便尊贵。等日后回了京城,所有人都会上赶着捧着您,巴结您。”
“可只有林公子,他是在完全不知晓您的身份时,就真心托付啊。”
“即便日后有其他世家公子求娶您,可您或许再也遇不到像他这般身份尊贵又对您一片痴心之人了。”
我不敢指望朝华被我完全绕进去。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准备了另一手。
找了个借口,悄悄溜去东院,面上装着愁容。
很快便引来林烨的注意:“莲雀姑娘,我瞧你家小姐近日来东院总是步履匆匆,是发生了何事?”
“嬷嬷管得严厉,小姐自然不好多待。”我叹了口气。
“原本瞧着您与小姐两情相悦,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嬷嬷却说小姐身份尊贵,回了京城自有长辈做主,不缺好儿郎相配。”
“哼,什么儿郎的身份能比宰相之子还要尊贵。”林烨冷笑一声,眸光里全是阴郁之色,“一个老奴竟敢随意编排世家弟子,当真该死。”
“公子慎言,那可是公主的乳母。”说着,我立刻捂住嘴巴,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奴婢失言——”
林烨面上惊讶,但更多是下意识流露出的狂喜。
朝华虽身在佛院,但仅凭她身上的衣裳及随行的侍婢,无一不在彰显她贵重的身份。
无论是勋贵小姐,还是当朝公主。
对于渴望权势的林烨而言,是无论如何都要攀上的高枝。
也许是这一世林烨更早知晓了朝华公主的身份。
在京城派人来接公主回京的那日,他回绝了朝华同行的邀请。
以退为进,倒是拿捏住了朝华。
“相信我,等我回去禀明父亲,便让他去求圣上将你嫁给我。”
俩人双手紧握,依依不舍。
丝毫没有顾及立在车架旁,面色十分难看的男子。
我认得他,是朝华未婚夫婿,谢景的副将刘叙。
前世也是他前来迎公主回宫。
那时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如此大的阵仗,定是皇帝为显对公主的重视与疼爱。
后来才知道。
是远在漠北的谢景怕委屈了朝华,特地让自己的亲信带了人一同前来。
可此时刘叙正跪在地上。
片刻之前,在听闻林烨肖想公主的话后,没忍住掏出马鞭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其实根本就没碰到。
但林烨捂着胸口,面色惨白的后退了两步。
那意思很明显。
“当着本宫的面公然行凶,你是想造反吗?”朝华一声呵斥,一把抢过侍卫的刀,惊得四周的人跪了一地。
我算准时机,俯身朝刘叙扑了过去。
朝华自幼无法无天惯了。
一回到皇宫便闹着要让皇帝废掉与谢景的婚约,还要狠狠严惩刘叙。
据说,皇帝当时的表情相当精彩,直接砸了朝华一茶盏,让她滚回自己的宫殿闭门思过。
朝华委屈得直哭,摔了房间里所有的瓷器。
我跪在地上不断调整姿势,但还是被碎裂的瓷片划伤了脸颊。
前来看望公主的薛贵妃垂眸瞥了我一眼,目光微动,让我先到外间伺候。
我听见她感叹:“你父皇一早便吩咐要把最好的公主殿收拾出来,可把你几个妹妹给羡慕坏了。”
朝华娇矜地点点头:“本宫是正宫所出,是嫡公主。那些庶出的也配同我比肩?”
皇后过身多年,宫里一直是贵妃代执凤印。
虽看着贵重,但到底是妾。
可很多人并不知晓。
薛贵妃曾是皇帝的嫡妻,只因皇帝荣登大宝时需要大族世家的支持,最后由妻变妾,被朝华的母亲生压了一头。
连带着嫡子,也成了庶子。
朝华也许是无意,但落在薛贵妃眼里可就难评了。
薛贵妃的笑容越发温和,“对了,本宫听闻你在佛寺曾救过一人,听说还是宰府的公子——”
“不过真是可惜,千辛万苦来认亲,最后连自家门也进不得。”
“为何?”
“他非正室所生,要真让他进了府,可不就是在狠狠打宰相夫人的脸吗?”
薛贵妃话说得隐晦:
“这件事旁人也不知内情,就算是真心想为那小公子不平两句,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更何况,这偌大的皇城又能有几人不忌惮宰相夫人呢?”
就这么几句话。
朝华立刻上了钩,“她们胆小怕事,本宫可不怕。我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宰相夫人的所作所为。”
几日后。
朝华在皇帝的寿宴上,呈上一副亲自拓写的百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