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天,我爸要淹死我,路过的道士说我是福星。
我长大了之后,只要被我摸过肚子的孕妇,都能生下儿子。
此后,我成了全村的福星。
只有我看见了,那发着白光的小东西,钻进了孕妇的身体里。
1
我们村有一条女婴河,谁家生了女儿,不想养了,女婴河就成了这些女婴的归宿。
哪怕是夏日炎炎,女婴河都是冰冷刺骨。
有人说,是女婴河的怨气太重,夏天的正午都压不住她的怨气。
可常年往女婴河里丢孩子的,仍不在少数。
我出生那日。
爸爸见我是个女娃娃,抱起我就往河边走。
一边走,他还一边对我念叨:
「小赔钱货,你是个走运的,家里的尿桶空了,你不用被丢进尿桶里淹死,死了都是一身尿骚味。」
刚出生的我,尚未窥见这世界一眼,便已经注定了命运。
或许是我嗅到了危机,哭的格外的大声。
依旧没能唤醒爸爸的一点怜悯之心。
他将我丢进水里,站在岸上一脸如释重负。
没等他回去,路过的道士一把把我从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捞起。
「造孽啊,造孽啊,这可是天降福星,弄死她,你一家子都会倒大霉的!」
爸爸半信半疑的看着道士:
「天降福星?怎么会是个丫头片子?」
道士长叹一声:
「紫微宫中多仙娥,仙娥下凡成福星,自然是丫头片子了。」
听了道士的话,爸爸一把把我从道士的怀中夺走,笑呵呵的把我抱回家去了。
这个故事,我从小听到大,爸爸每次说起此事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怨怼。
「什么福星,什么仙娥,这么多年了,也没看她往家里带过什么好运。」
瘦小的我感觉到了爸爸的敌意,往后缩了缩,不敢去看他。
自从养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得到回报之后,他便处处看我不顺眼。
不是让我去做重活累活,就是拿我当出气筒,时常打得我鼻青脸肿,疼了好多天。
他说,等我长大了些,就卖给隔壁村的李老头当媳妇儿。
这是我唯一能给家里带来的好处。
我怯生生地走到了妈妈的身边,摸着妈妈的肚子,
「妈妈的肚子里怀的是个弟弟哦。」
声音虽小,脆脆的,但是爸妈都听得很真切。
当天晚上,妈妈生了。
生了个男孩儿。
爸爸高兴坏了,奖励我吃上了人生的一餐肉。
2
隔壁的大婶听了,也来找我碰碰运气。
她已经生了七个女儿了,现在还怀着一个,已经有八个多月了。
如果再生个女儿,大婶在村子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甚至都没脸活下去了。
她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大婶满怀期待的看着我,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肚皮上,
「简绿,我肚子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啊?」
简绿这个名字,是登记处的阿姨故意给我改的。
我爸妈登记的时候是贱女,登记处的阿姨不忍心,给我改成了简绿。
为了这个事儿,爸妈去闹了好几次,骂了登记处的阿姨好几年。
可我不喜欢贱女这个名字。
每当我说不喜欢这个名字的时候,爸爸总会大耳光抽我,说我就该叫这个。
我看着眼前极度渴望的女人,甜甜的笑着,用清脆的嗓音说道:
「王婶,你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哦。」
王婶喜不自禁,可高兴还没多久,我妈就泼了她一盆冷水。
「我看你是真想儿子想疯了,居然觉得丫头片子摸一下你的肚皮就能生儿子,你也不怕这晦气的东西给你再摸出个女儿来。」
我妈神气十足的抱着刚出生没几天的弟弟,仰首挺胸的模样,像极了院子里刚打赢的大公鸡。
自从我弟出生之后,我妈就扬眉吐气了,整天抱着弟弟到处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生了个儿子。
王婶没个儿子傍身,见了我妈心虚得很,扶着肚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我不明白,只是看着她离开。
难不成女儿就不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他们的孩子了吗?
当天晚上,王婶的肚子就发动了。
她男人早对她的肚子没了信心,这一次更是连产婆都没喊。
拿着烟袋坐在门口抽着,听着里面王婶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冷漠得就好像跟王婶没有任何关系。
没过多久,王婶生了个儿子。
王婶男人笑了,抱着孩子满村跑了起来,闹醒了不少人。
3
从这天起,找我摸肚子的人越来越多了。
经过我手的孕妇,都能生儿子。
起初还有几个不信邪的,尝试着让我摸肚子之后,也生下了儿子。
我的名气也慢慢的打出去了,除了本村的,还有隔壁村、同乡同镇的,都会为了生儿子来找我。
爸爸罕见地把我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我的脸。
「乖女儿啊,我就知道那个道士没骗我,你真的就是福星啊!我的小福星哦,以后可要给我多赚点钱啊!你弟以后的学费彩礼,买房子,可全靠你了!」
「好的,爸爸。」
我乖巧的答应着。
他高兴坏了,贪婪的幻想着将来置办了城里的大房子,然后带着弟弟去城里读书。
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眼中散发着诡异的光。
4
自从我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之后,村子里的人也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想要进我们村找我摸肚子的,必须要先给过路费。
过路费两百块,这两百已经是一户人家一个月的开支了。
但为了能生出儿子,这两百块也值得。
村子里多了一份收入,他们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份诡异的和善。
本来还厌恶我是个女娃子,现在把我供奉成了神女,能够赐福万家的神女。
沾了我的光,我爸在村子里横着走,每个人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打个招呼,喊他一声虎子大哥。
他经常吃了早饭就出去,遛弯到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只有一个道士在路过我们家的时候,愁眉紧锁的看着我爸,
「你真以为她是来给你送福气的?实话跟你说吧,她就是个灾星,迟早会害死你们一家的!」
此话一出,我爸当即就不乐意了,
「你个臭道士,你说谁是灾星呢!我家简绿那是有高人说过的,她是个能带来好运的福星!她摸了女人的肚子,女人就能生儿子呢!还说我们简绿是灾星,我看你就是个断子绝孙的命!」
他的嗓门也大,邻居们的都听见了。
一个个走出来,恶狠狠地瞪着道士。
眼神跟要吃了他似的。
我现在是他们的财神爷,动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怎么可能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呢?
道士见这场景,灰溜溜地就跑了。
5
直到这日,有一户人家重金请我过去,说是事态紧急,他家的媳妇儿羊水破了。
我爸看在钱的份上,带着我过去了。
村子里没有桥,想要过河,就必须要淌过去。
他怕我冻坏了,亲自背着我过河。
其实我心里清楚,他怕我冻出个病来,妨碍了挣钱。
靠在爸爸宽厚的肩膀上,他一步步地在河水里走着。
每走一步,魁梧的身躯就哆嗦一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这些个不做好事的赔钱货,死都死了,还怨气这么重,冻死老子了……」
「爸爸,你不怕吗?」
我看着爸爸脚底下的河水,忽然问道。
「怕啥?不就是一些赔钱货吗?她们就不该活着。再说了,我阳气重得很,也应该是她们怕老子。」
「那爸爸,为什么她们就不该活着呢?」
「她们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可不就是白养活,白养活的女娃子凭什么活着?」
我又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