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磋磨我,还让我给他做通房。
我拒绝了。
他讽刺我:「不过是看你有趣,想给你脸面。」
后来,我嫁给了他看不上的酿酒师。
我才知道,
这世界上有许多人不把我放眼里,却有人珍重的把我放在心上。
「我有一壶酒,可以慰风尘」
「青杏儿,这假酒喝下去,少爷我一点诗意都没有激发出来」
慰风尘?不就是风尘酒?
整个东市的酒我都买了个遍,还是没有买到少爷想喝的酒。
昨天特地跑到西市问花魁姐姐买的酒,还是不行么?
我知道少爷就是故意折腾我,这倒霉差事还指定我去,说我最是懂他的心意。
还不是因为一个月前夫人想让我做少爷通房,我没同意。
眼下不过是找个借口磋磨我罢了。
我乖顺的低下头,又伸出两只手掌摊在少爷面前,意思是没钱了。
看少爷脸色不阴不阳的,我又赶紧赔了个笑脸:
「少爷,昨天去的西市,又雇了车……」
少爷不耐烦的打断了我,又丢了一两银子给我。
我麻溜地转身就跑,嘴角咧到合不起来
【今日又可以攒辛苦费5钱银子】
我府门时,门旁殷勤的问我要不要马车。
我知道,他也听说了少爷要纳我的消息,才对我如此讨好。
我摆摆手,拒绝的干脆,走到老地方雇了辆马车。
赶车的小哥又把我带来了花魁姐姐的下边。
花魁姐姐推开窗,她特别喜欢我,一看见我就笑。
「我家少爷说了,昨天的还不够风尘!我要到哪儿去找更风尘的酒啊?」
花魁姐姐扑哧一笑:
「你到西市最里面那家公孙酒铺,你家少爷该是喝不惯男人酿的酒」
「他们家是公孙娘子酿的酒,你家少爷一定满意!」
马车颠颠,思绪又飘到一个月前。
那天我买芙蓉糕回来,门房小哥就连连给我道喜。
我也喜上心头,难道少爷要给我涨月钱了吗?
向着少爷的院子的方向,走得飞快。
院子里平日洒扫的人都不在,等我进少爷的堂屋时,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原来是夫人来了!
夫人坐在上首,慈眉善目的,见我进来有些懵,朝我微微笑:
「我要给我儿选个通房,我儿属意你,你可愿意?」
我抬头看向少爷,真的是属意我吗?
为什么我一点也感觉不到?
好不容易做成的吃食,也是张口就说难吃。
每日不是嘲讽我,就是敲打我,我还得赔笑脸。
或者遣我做这做那,真的是哪里看得出来是属意我?
我慌张跪倒「夫人慈悲,我不想的」
我不想一辈子都动不动就跪啊跪的。
也不想一辈子都低着头,赔着笑脸和人说话,那个人还是我的夫君。
「你要想好,现在虽是通房,日后我儿成亲后,也可以抬你做正经姨娘」
「夫人慈悲,我以后只想做个普通人,嫁个庄稼汉子做人妻子」
「也算是个有心气的,宁为农户妻,不做官家妾」
我签的是活契,过几年契约满了,就可以出府,
这是我一早签契约的时候,就打算好的。
靠着攒下来的钱,我可以做小生意,也可以买几亩地。
嫁个卖油郎,屠户,木匠哪怕是庄户汉子都成。
出了府,挣钱就要靠自己了。
因此我做丫鬟这些年,一直在拼命攒钱,哪里有油水就往哪儿冲。
挣钱,攒钱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我跪伏在地上,只听见少爷哼的一声,一只盏子在我眼前碎裂开来。
我认得这个盏子,那是少爷最喜欢的月白瓷的盏子。
一双鞋停在我身边片刻,那是少爷的鞋,上面两片竹叶还是我绣的呢。
整个屋子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我知道少爷此刻想弄死我的心都有了,趴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少爷的声音很冷充满讥讽:
「不过是看你有趣,想给你做个脸面,现如今却是不需要了」
「锦衣玉食你不想要,我倒要看看你要做谁家的正头娘子?」
但是少爷随后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叫我们都散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总是心中不安,只得任劳任怨。
这来回一折腾,等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候,马车才到了公孙酒铺的门口。
我在公孙酒铺门口,叫了几声,都没人应,就自顾自的撩开前店的帘子进了后面的院落。
一进来我就傻了眼,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不穿上衣的汉子,一时怔愣不动了。
后脑勺传来一声轻笑「这位果子姑娘,麻烦让让」
我惊的转头,见一少年郎,面皮白白净净的,扛着一大捆柴火。
黄昏的柔光打在他身上,好像天上的童子下凡。
不过,怎么也不穿上衣?
院子里架着大灶,正在蒸麦子,
这麦子真香,香的我晕乎乎的。
我羞恼的回到前店,隔了一会儿,
刚刚的少年郎掀开帘子,咧着大白牙对我招呼道:
「果子姑娘,可是买酒?」
「什么果子姑娘?莫名其妙!」
「未请教姑娘芳名,只是姑娘身上杏子味香浓,又夹杂了苹果葡萄的味儿,所以……」
我顿时气结,鼓起腮帮子,脸红的如熟桃。
他竟调戏我??
青天白日的又不穿上衣与女子说话,可见是个轻浮孟浪之人。
我板起脸来,用力甩甩袖子:「我叫青杏」
他憋着笑:
「我就说你是果子姑娘吧,还不承认?!」
真是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还在调戏我???
和少爷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少爷的丫鬟都是用的果子的名字,还特地给我们定制了和名字相同的香粉。
我虽然用杏粉,但是同住的姐妹中,
一个叫紫提,另一个便是唤作红苹,所以串上她们的味儿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正在蒸麦子的后院里麦香冲天,又有酒香浮沉,
他竟然可以一下子分辨出我身上的味道,连串的姐妹身上的香粉味也没有遗漏。
可见这厮对女子香粉如此熟悉,平时怕是没少勾搭姐姐妹妹什么的。
再看这人,心中又多了一些讨厌。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一件短衫,因为出汗贴在身上,
汗珠从额头不停的滚落,从脸颊经过,不停地往下巴那边汇聚,
白白净净的皮囊下,随着擦汗的动作,结石的肌肉像小老鼠一窜一窜的。
这天好热,蒸麦子的灶火旺的很,
搞得我都燥热起来,我不由自主的举起手来,给我自己扇风。
我转头过去,骂道:「登徒子,穿上衣裳再来卖酒!」
我打了两觞他们店里的琼花香泉。
我心中腹诽【公孙娘子的绝活儿,这下少爷该满意了吧】
「少爷,这回啊,包您满意!您快尝尝!」
我跑进院子里,献宝一般掏出两觞酒。
打酒时没觉得香,这回揭开酒盖儿,香气在院子里就四散开来,
这酒味竟然有股甘甜,又夹杂着花香。
少爷眼眸一亮,端起酒就满饮了一大杯,用扇子敲了敲我的头,随即哈哈大笑:
「好青杏,真乖,这次的酒真不错」
我忍着头疼,挤出一个笑来看着少爷
「少爷,这酒是好酒,可是花钱也不老少了,铺子又远……」
少爷斜着眼睛看我「知道了,明天会多给你一些银钱」
辛苦钱倒是能挣不少,但是想到还要和那油嘴滑舌的少年郎碰面,
也没那么欢喜了。
日后我尽量躲着便是。
罢了,辛苦钱哪能那么好挣呢?
自打存了要尽快出府的心思,有油水的活我能干就干。
难保哪天少爷又提出来要纳我。
从那天后,我便日日去公孙酒铺打酒。
琼花香泉,芙蓉春,竹叶青,状元红,金浆醒……我把酒铺里的酒都买了个遍。
却总是碰到那个让我心生厌恶的少年。
不过,他没了第一次的轻浮,总是一本正经的。
况且,我主要上门买酒,也不好摆着脸,总要攀谈几句。
渐渐地我和那酿酒的少年郎熟识起来。
少年郎名叫公孙平,是掌柜的侄儿,他未出生时,父亲就没了,
他母亲生下他后,身子一直不见好,没几年也没了。
公孙娘子当时还是家里未出阁的姑娘,无奈接下家中的酒铺,
未嫁之身,整日抛头露面,帮工的又几乎都是男子,
日日酿酒,经营酒铺,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从那之后也难谈婚嫁之事了。
我现在也无父无母,和他也算是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