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确诊第一天,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
我平静地抱了一束花回家,布置了烛光晚餐,等待宁周扬回家。
他没有回来,他说:今晚应酬,不用等我。
我点开孟采薇发的朋友圈,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真好笑啊。
应酬应到女同事的家里去了。
孟采薇没有屏蔽我。
她是故意的。
朋友圈是一张照片,配了简短的两个字:「他在。」
照片上的手臂线条流畅结实。
手腕上还戴着我亲手赠送的手表。
这条朋友圈没有存在多久,约莫五分钟就被删除了。
宁周扬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我将饭菜都倒掉了,约闺蜜许知琪去了酒吧。
许知琪自然也知道我和宁周扬之间的事,替我怒骂了渣男贱女几句。
「呸,喜新厌旧的老狗,还有那个婊子,忒不做人了,连当小三这事都这么热衷。」
她愤愤不平,连干了好几杯酒。
我没有喝。
聊到一半,我胃部隐隐有些不舒服,借着去卫生间的时间呕吐。
事后补了个妆,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回到座位上时,许知琪已经跟另外一个男人跳舞去了。
酒吧里的人来来往往,不少人主动上前。
「美女,一个人吗?」
我单手晃动杯子里的酒,稍稍抬帘,「嗯。」
搭讪的男人眼睛一亮,伸手就想搭上我的肩。
「晚晚。」
熟悉的声色忽然在耳边响起,伴着一只修长的手从我身侧伸出来,先那个男人一步将我揽了起来,温热的手禁锢着我的肩骨。
我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微弱香水味,胃里顿时再次翻涌。
许知琪故意发了个朋友圈刺激他,没想到他真赶了过来。
回到家。
他神色肃然,问我:「这么晚了,怎么还去酒吧?」
我的目光落在餐桌上,那里还有我布置的玫瑰花。
宁周扬。
你错过了我们最后一个结婚纪念日。
我没答话,收回视线,转身去倒了杯水。
水流顺着喉管涌落至胃部,如同潺潺泉水滋养过大地。
宁周扬也注视着那一束依旧鲜艳的玫瑰花,瞳眸微沉。
我刚放下水杯,他从身后圈住我,手臂紧致有力,声音却缓和下来:「晚晚。」
曾经让我有安全感的臂弯,如今只剩下反感。
我身形没动,我问:「宁周扬,你还爱我吗?」
他的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我忽然就觉得很疲惫。
他回答了:「爱。」
他脸贴上我的头发,连气息都在我耳边回响。
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确诊癌症第二天,宁周扬回来得比往日要早。
许是为了弥补什么,他点了一盘红烧鲍鱼、酸梅蒸午鱼和油焖黑虎虾。
他打量着我的神色,夹给我一块鲍鱼。
我端着碗躲开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终于想起解释:「对不起,昨晚我——」
还没解释完,手机铃声将他的话语打断。
他看了眼来电备注,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聚起些许歉意:「我先去接个电话。」
我支着下巴:「你去。」
手机在此时也接到一条短信:「我会赢的。」
来自孟采薇。
果不其然,宁周扬从阳台回来,匆匆拿上外套,仅对我说了一句「公司有事,我要去处理一下」。
门被关上了。
我侧着脸,仰望窗外即将坠下银幕的夜色。
确诊癌症的第三天,宁周扬不在家。
我整理了很多东西,把一些日用的东西都装进了行李箱。
我找了律师,托她帮我拟定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然后托中介给我找了个环境好点的房子。
律师说如果能找到他出轨的证据,财产那块还能分割得更多。
我把手中的照片都发给了她。
上面有好几张宁周扬和孟采薇在公寓里单独相处、气氛暧昧的合照。
甚至还有一张在他们公司楼下孟采薇踮脚亲吻他的照片,很新,是昨晚一个朋友恰好看见,发过来给我的。
是的。
我不要他了。
确诊癌症的第四天,我跟房东线上沟通了租房事宜。
确定合同没问题后,我留下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拖着行李搬出了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家。
并且把宁周扬所有的联系方式给删除拉黑了。
搬完房子的第二天,我刚拿起画笔,门铃被按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宁周扬。
他会找来我一点都不意外。
宁周扬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手中攥紧的文件有一块都失了色。
「你要跟我离婚?」
我平静地看着他:「嗯。」
他似乎仍旧难以置信,想起什么:「是因为那天的纪念日吗,我可以补偿你,什么时候都行——今天就可以。」
「不用了。」我准备关门,「我要赶稿,没时间。」
他阻拦:「那天真的是公司安——」
我停住手,蓦然开口:「孟采薇煮的汤好喝吗?」
他顿住了。
孟采薇我是认识的。
宁周扬遇见她,是在我们结婚第三年,春天。
那天,我在画室赶稿,他回来时跟我提起:「我们公司新来了个小姑娘。」
我侧头,看见他眼底洋溢的笑意,心底莫名盈起一丝不安。
我问他:「长得好看吗?」
他下意识点头:「挺好看的,可爱。」
说完他瞧见我停顿的笔尖,才觉察有些不对,从背后拥上我道:「当然还是我老婆更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我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我做了午餐给他送去,恰好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孟采薇甜甜地笑着,嘴角还凹个两个小酒窝,青春又活泼。
我微微推开门。
她嗓音软软的:「周扬哥好,这些文件我放这里了。」
他不温不淡地应着:「嗯。」
孟采薇回头看见了我,疑惑了几秒,但没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宁周扬接过我手中的食盒,握起我的手亲吻了一下:「怎么来了?」
我说:「想你了。」
看见孟采薇的第一眼,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对我很危险。
确切的说,不是对我,而是对我的爱情与婚姻。
而这一切,关键都在于宁周扬本身。
他若固守己身,那么,无论是孟采薇的意图亦或是我的猜疑,都将无疾而终。
我曾对他寄予厚望。
他却毫无防备地一脚踩下去了。
宁周扬的嘴里开始频频出现孟采薇这个人。
「新来的那个小姑娘毛手毛脚的,一份文件都要修改好几遍。」
「新来的那个小姑娘压根带不动,这办事效率也太低了,都不知道人事部怎么把她招进来的。」
「带个新人真的挺麻烦的,明天还是找别人带她吧。」
「新来的那个小姑娘看起来还挺努力的,今晚我下班这么晚,看见她还在工位上。」
「新来的那个小姑娘酒量还不错,挺厉害的,昨晚直接一人干过全场。」
「……」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对她的关注度越来越高。
直到一天晚上,他醉醺醺地回来,神智尚且还算清醒,他抱着我就笑:「我本来没想吐的,都怪孟采薇开车技术太差了,把我晃吐了。」
听到那三个字,我冷了脸,直接把他放下,任由他掉在地上,没管他就回房了。
他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去洗了个澡才回床。
那天早上,我比他早醒,刚动了动,他就伸手抱住了我,蹭着我的肩颈呢喃道:「孟采薇。」
这话一出口,我和他都僵滞住了。
我心凉了半截。
他的睡意瞬间散去,解释说:「不是,我想喊你的,我没想喊她,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喊习惯了,脱口而出。
那是我们结婚的第四年。
那年我还很爱他。
爱到毫无原则。
我原谅了他。
而有些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他看见我宽谅的态度,虽没有再在我的眼下说过孟采薇的事,可据我在他公司的朋友说,他跟孟采薇走得越来越近。
他对我的爱却是越走越远。
或许我们走到这一步,也缘于当初的我。
孟采薇。
这个名字很久没有再从我嘴里说出。
如今再提及,他的眼神竟有几分惊慌。
我轻轻笑了。
这男人啊,怎么能既要又要。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