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让我成为了李年。
可我总是不敢抬头看。
于是清风消散，独留我一人空守荒诞人间。
曾经开车路过都会爆胎的石子路已经铺上了水泥。
小时候的我指着在路边对田野里光屁股撒尿的小男孩问妈妈。
「为什么我没有他们的小鸟?」
她惊得给了我一巴掌，顾及旁边还有人在，只能笑骂道。
「你哪里没有小鸟，只是太小了看不到而已。」
她的一席话惹得村头的几个老太太哈哈大笑。
只是太小了吗?
幼时的烦恼来的快也去得快。
睡一觉就忘记了。
转眼已经到了小学。
胸前突然长出一团软肉，我害怕得把背脊弓起来，这样衣服就能挡住它了。
「哈哈哈，李年是个驼背，只有村里的乞丐才是这样。」
怒意席上心头，眼眶酸痛酸痛的，我学着我爸的样子拍桌子转头瞪向他。
许是有几分当演员的天赋，对面小孩被我吓得红着脸跑出去了。
其实学校作业布置得不多，可我还是把所有书都装进了书包。
这样就算佝偻着身子也有借口解释。
「李娃子怎么驼着个背?」
还没走到村口，就听见总是聚在一起闲聊的那几个奶奶问我。
我心里庆幸幸好提前有准备，不然回去肯定得挨一顿骂。
「书包太重咯。」
她们打着哈哈目送我离开。
时间一混就到了暑假，一家人愁着给我找学校。
本来就是村里上的学，成绩还不好，好多学校都不愿意要我。
那是太小了，不知道上学的重要性。
每天闲着没事干就跑到隔壁村找他们村花玩。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只不过每天都会拉着个脸坐在村口往外瞧。
她好像知道我的秘密，每次我去都会得到一把好看包装的糖果。
「李娃子要好好读书，将来别留在村里，去外面看看。」
收了她的糖果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她，只能木木的点了两下头。
妈妈看见我天天佝偻着个被，一巴掌就盖在了我头上。
「你弓着个背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驼背呢，你这样以后怎么娶媳妇啊!」
被她要求把背直起来，在她的直视中我抿着嘴缓缓直起身。
她的目光转移到我胸口。
火辣辣的眼神让我抬不起头。
妈妈拉起我就往屋里走去。
她每天都要干农活，手劲大，这会小臂上已经红了一片了。
她不停的在衣柜里翻找什么，嘴上还在不停骂我。
「你贱不贱啊，弓着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胸吗?」
「我才没有胸呢，只有你们女人有!」
妈妈愣住了，回过神才反应过来我是他们口中的男娃。
她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
「对，你只是病了，男娃才不会有胸。」
就这样，我被缠上了布条。
胸口处时常疼的我想哭。
可妈妈说这是病，如果不缠的话就会死。
我是家里唯一的娃，还是他们口中的男娃。
所以一大家子人都很宠我。
我爸托关系让我进了隔壁市最好的中学。
正好赶上叛逆期，我天天跟着一群小混混玩。
就是那时候认识了顾清风。
老家搞上了拆迁。
家里占地不小，实现了一夜暴富的梦。
我爸当即给我在学校旁边买了套房，写的我的名字。
他们则是搞上了生意，没功夫搭理我。
我拿着新买的手机给顾清风发信息。
一群少年骑着摩托停在了我面前。
顾清风丢了个头盔给我。
「走。」
天天和他们鬼混到半夜。
导致我每天上课的时候都在补觉。
被敲桌子的声音叫醒。
我厌烦的皱起眉毛，抬头看清她后轻哼了一声。
「贱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数学老师是个女生，听见我的话当场就红了眼睛。
当时心里一惊，可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倒头睡过去。
顾清风照常来接我放学，他只比我大三岁，却用教训孩子的语气询问我。
「和你们老师闹矛盾了?」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缘故，心底生起一股无名火。
「关你丫什么事!」
顾清风抿着嘴皱起了眉。
落日的光洒在他身后，在我面前笼罩了一层阴影。
看着他抬手招呼身后那群鬼火少年上前，我害怕得往后退了两步。
「干什么!」
「教你什么叫做尊重。」
被拖进了学校对面的小巷子里。
那些个黄毛二话不说就握起拳头朝我身上招呼。
我蜷缩起身子可嘴却不服气。
「草泥马!有本事放了我，看劳资不打死你们。」
顾清风掐灭了手里的烟，蹲到我面前给了我一拳。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学不会就给我一直打。」
「得嘞!」
这些人都称呼苏辰为二哥，他就像顾清风的狗腿，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拳打脚踢让我的嗓音带上了哭腔。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姓顾的狗腿，就tm像个汉奸一样天天追在他身后!」
不知道那句话刺激到了苏辰，他红着眼上前扒拉我的衣服。
「nm的，我今天打死你!」
那时候又瘦又矮的，抵不过他们，只能任由他们把我的衣服扒下去。
顾清风走到我面前，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我倒要看看什么病要天天缠绷带。」
胸前的白布被他猛的一拽，生理性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我环住双腿试图遮挡胸前的风光。
在早些年我就知道了，我不是男孩。
只是迷宫被挖得太深，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都给我转过去!」
顾清风总是一副清冷沉稳的态度，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发火。
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了我头上。
「穿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没听他的话，我收拾好就朝巷子那头走去。
浑身疼痛难忍，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想要转移注意力。
本来就烦，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吓了我一跳。
我转头看了一眼，没搭理他继续看电视。
「我看见你家亮灯了，开门。」
打开门我又坐回了沙发上。
顾清风看见我的瞬间像是松了口气。
脸上的紧绷感消失了很多。
「不是让你来找我吗，怎么自己走了?」
他又回到了从前那副清冷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的语气里似乎还带了几分无奈。
「管你tm什么事。」
我依旧不饶人。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电视面前。
我皱起眉刚想骂他，就听见他说。
「女孩子别老说脏话。」
这是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人说我是女孩子。
我有些抵触，可脸上却有湿热的液体滑过。
顾清风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拍着肩膀安慰我。
「我才没哭。」
「好，你没哭。」
他哄小孩的语气让我极为不爽，抬手就打开了他的手。
「没事就滚，别来烦我。」
自从他扯掉我的白布后，顾清风老是叹气。
「他们下手重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白了他一眼「不需要，没那么娇气。」
「女孩子娇气一点没关系的。」
眼里的泪水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来回在我的嘴硬和顾清风无意的戳破了这些年的委屈中。
我和他都选择了闭嘴。
电视频道不合时宜的播放到男主救了女主，两人拥吻的片段。
脸上的温度迅速升高，顾清风咳了一声。
「你的伤，上点药吧。」
他这个话题转移得甚得我心。
冰凉的药膏抹上小腿，皮肤的接触又让空气变得不一样起来。
「你早点睡，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学。」
「她就是李年啊，女扮男装是不是变态啊。」
吃完早饭往教室走，周遭全是怯怯的私语声。
我并不在乎，惹急了大不了打一顿。
「李年，班主任找你。」
秃头班主任放下保温杯，低头越过眼镜看了我一眼。
「你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扮什么男人啊。」
我双手插在裤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少管我。」
对于这样的事情，班主任教了十几年的书都没碰上。
只能打电话叫我的家长来。
我心下一慌，头脑一片空白。
害怕结果，可又报复性的想让他们知道。
我麻木的从办公室走出来。
「李年。」
数学老师今年一毕业就入职到了学校。
我惊讶她尽然还会理我。
甚至是主动叫我。
她把我拉到了一个角落。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差不多来那个了，你把这个拿着，这是件正常的事不要有心理负担。」
「…谢谢沈老师。」
粉红色包装的卫生巾就被我拿在手里大摇大摆的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