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到快要死的时候,未婚夫上门退亲,给我按了三大罪。
要我把嫁妆给继妹,他纳我为妾。
既然命不久矣,索性玩一把狠的。
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金银,我一文都不留给他们……
我站在烈阳中,看着亭子里搂抱在一起亲吻的男女。
浑身冷透。
男子是我未婚夫婿,女子是父亲再娶,继母带来的女儿。
她们趁我病,要我命,不顾礼义廉耻勾搭在一起,真真恶心透顶。
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带着丫鬟离开。
回到屋中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从娘胎带来的病症,自幼身子弱,母亲还在时,悉心为我调理,瞧着和正常人无疑。
她过世后,纵我身怀巨富,得了主子吩咐的奴才们见风使舵,对我总是怠慢苛刻。
身边伺候的丫鬟,被收买背主。她们一个个心比天高,早不想伺候我这会早死病秧子,纷纷投靠新主母。
即便想发卖她们,都没有法子见到牙婆。
打出去?
都使唤不动了,怎么打?
自己拿棍子打吗?
我是有苦难言,有嘴难诉。
我一直等着徐继淮来娶我 ,带我离开这肮脏、窒息的韩家。
即便是死,也让我过几天轻松舒心日子。
到底是我痴心妄想了。
与韩婉无媒苟合的他,别说嫁,看一眼我都嫌恶心。
偏生徐继淮自以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大摇大摆走进我的院子,身上脂粉味熏得我几欲作呕。
“韩甄,我今儿是来退婚的。”
我闻言心中松口气的同时,却是怒火滔天。
当年徐家遭难,母亲拿出大笔银钱打点周旋,让徐家渡过难关,徐夫人亲自上门求亲,徐继淮亲口许诺,待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知人心易变,世事难料,更知我身子不好,命缘浅薄。
他真不想娶我,与我好好说,我理解,我会答应,会成全。
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八九。
他还给我添恶心。
“你也别怪我狠心,就你这病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我好歹是世家子弟,平白无故做鳏夫,我不愿意。”
“你性子泼辣,虐打丫鬟,欺辱妹妹,给我提鞋都不配。”
“骄奢淫逸,更是让人不齿。”
我气的直咳嗽。
指着门口,“滚。”
退亲还把我诋毁的一无是处。
他怎么可以这般羞辱于我。
“你想嫁我是不可能的,若你的嫁妆都给婉儿,我可以勉为其难纳你为妾。”
“滚啊。”我撕心裂肺的吼出声。
感觉喉咙一阵腥甜。
徐继淮前脚走,韩婉后脚进来,“啧啧啧,姐姐,你气的不轻哟,可得仔细些,别活活气死了。”
我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心口。
“滚出去。”
“姐姐,我又没说错,你咳成这样子,虽说早死晚死,迟早要死,可是姐姐你啊,瞧着就是短命相……”
我看向一边呆愣木讷无动于衷的几个丫鬟,“你们是死人吗?把她给我撵出去。”
她们一个个噗通跪下,“小姐饶命,奴婢不敢。”
这些蠢货,我真被韩婉气死,她们一个都别想活。
她们不动,我自己来。
我抄起茶盏朝韩婉砸去,她轻而易举避开。
还挑衅我砸不到她。
这一刻我恨极了自己羸弱的身体,更恨自己早年太过天真,过于蠢笨。
恨这一刻的无能为力。
被这样子一个人奚落、咒骂、羞辱。
我吐出一口血气晕过去的时候,韩婉抚掌大笑。
“哈哈。”
“这就气晕了?真是没用。”
“你们几个给我嘴巴闭牢了,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去请大夫。”
“我去跟爹爹说,他这没用的女儿,怕是离死不远了,咱们得准备起来。”
“别到时候手忙脚乱,被人笑话。”
我听着离去的脚步声,几个丫鬟窃窃私语声。
恨不得就此死去。
“不……”
我不能现在死,现在死了,岂不是便宜这些恶毒、狠心、无情之人。
大夫来时,我已经醒了。
他先是把脉,随后眉头紧蹙,丫鬟们站在一边,竖起耳朵听我的死期还有多久。
“这……”
“大夫,您有话不妨只说。”
对于生死,我早已看淡。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作践的毫无还击之力。
他无非是说我身子骨不好,要精心将养,不可气结郁心。
我也想好好养着,可没有人给我机会。
大夫去开药的时候,我进内室,咬破手指,在帕子上写下救命二字。
希望他能帮忙送去英国公府,给谦和郡主。
也希望谦和还记得我,愿意来见我一面,助我脱离苦海。
大夫给药方的时候,我故意把丫鬟们支使出去。
“大夫,求您帮帮我。”
“……”
我怕他不愿意,从抽屉里拿了两个成色顶顶好的玉镯。
“若有人问你,你就说我央求你开一帖吃了没有痛苦,能在沉睡中逝去的药,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他们希望我死,又忌惮着什么不敢直接弄死我。
如果我自己想不开寻死,正合他们的意。
他们不止不会阻拦,甚至会拍手叫好,佯装不知这事,等我死了再哭哭啼啼、心痛一番,顺便把我母亲留下的巨额嫁妆占为己有。
“……”
财帛动人心。
也或许大夫看出我处境艰难,接过玉镯后道,“那老夫勉励一试,这信函能不能到郡主手里,全看天意。”
是的,全看天意。
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被折断翅膀囚禁的我,应了那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等啊等,等了好几天,我觉得谦和应该不会来了。
都等到绝望。
吃不下、睡不着、快要听天由命时,谦和来了,还有宝安公主。
她是皇后幺女,太子嫡亲妹妹,深得帝王宠爱。
幼时也曾关照过我。
我看着她们傻眼的同时,又难过、感慨。
“奴才怎么伺候你的,把你折腾成这个样子,是没给你饭吃吗?”
“公主……”
饭是给吃的,可我是病人,要吃的清淡。
她们端来的饭菜不是大荤大油,就是放了辣子麻椒,或者用萝卜炖各种肉。
加上常年吃药,胃口不好,很多时候吃点米饭和白粥。
“真是个小可怜,得亏本公主跟着来了。莫怕,本公主这就带你离开这虎狼窝。”
宝安公主让人给我收拾行李。
几个丫鬟一动不动。
“行啊,本公主都使唤不动你们,真挺厉害。”
“那就啥也不收拾,反正我公主府要啥有啥,你人跟我走就行。”
宝安公主身边的宫女立即上前来,“韩小姐,奴婢背您。”
我倒是想自己走出去。
可我这身子,又怕拖了后腿。
“多谢。”
我们才到门口,继室急急忙忙阻拦,“公主,不可啊。大小姐她病着,不能随便移动……”
“毒妇,给本公主一边去,本公主做事,要你教?你算个什么玩意。”宝安公主一脚把人踢翻。
韩婉从外面进来,见她亲娘被踢翻在地,疼的嗷嗷直叫,嚣张惯了的她怒喝出声,“你是谁?敢对我娘动手,不想活了。”
宝安公主气笑,“本公主活到今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质问呵斥,掌嘴。”
宝安公主身边婢女立即上前,压根不给韩婉认错、求饶的机会,扬手就是啪啪啪一通打。
韩婉被打巴掌,我被背着出院子。
从小院到二门,我真想她走快点,再快点,好让我逃离这窒息的韩家,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在大门口,上马车时,遇到了我那急急归来的父亲,他满头大汗,神色慌张。
他看我一眼,眸子里都是厌恨和不喜。
这是母亲去世三年后,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似乎没变。
不,他变了,通身穿着越发华丽,气派非凡。
母亲在世,他装成慈父样子,母亲过世,他快速撕了虚伪的脸皮,变的冷血又无情。
“臣见过公主,公主,小女……”
“韩大人来的正好,本公主最近心情不利爽,与韩大小姐甚是有缘,接她去公主府小住些时日,与本公主解解闷,韩大人不会有意见吧?”
“臣,臣……,臣不敢。”
“不敢就好,只是韩大人家的女眷,还是要好好管管,别像路边的疯狗似得见人就吠。今日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韩大人头上的乌纱帽可得戴稳妥些。”
我被扶上马车坐稳后,对于公主的这番话,撼动到久久回不过神。
公主她是在给我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