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云有位义妹，是个乡野村妇，一直喜欢他。
但江暮云却看不上她那副粗鄙不堪的样，他喜欢我这样的大家闺秀。
可在围猎场上，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囡囡小心！”
囡囡，是她的小名。
江暮云今日是同我坐一辆马车过来的。
“江公子，你还真是舍不得你这小青梅受一点委屈啊。”
“就下个马车都要紧着护着。”
听到这声调侃，我总觉得面上热了几分。
我与江暮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家中早已为我们定了亲。
他倒是比我泰然了许多，牵着我的手就走进了帐子里。
前脚刚坐下，后脚一道女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江哥哥！囡囡来看你了！”
我没有错过他眉间划过的那一丝不耐烦。
“你来干什么？”
又进来的这位女子，是江暮云的义妹，林芳。
她是个孤儿，因为救过江母的命，被认作了江家的义女。
“江哥哥，囡囡就是想你了～”
林芳压根没有受到江暮云冷脸的影响，反而是自顾自地同他说起来最近的趣事。
“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若是想找人说话就去寻我母亲。”
他的话并没有让林芳知难而退。
“江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囡囡喜欢你，很喜欢你！”
林芳的声音传遍了附近。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就是不受控制地想和你待在一起……”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委屈的语气。
果然，江暮云也愣住了。
还未等我们回过神，林芳竟然冲进了猎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猎场可是布满了猛虎野兽。
只见她跨上一匹骏马在猎场上跑了起来，随后对着不远处的那只豹子射了一箭。
可偏偏的她箭术不精射偏了，那只豹子飞快地朝着她撞了过来。
在场的人心都被吊了起来。
“囡囡小心！”
上一刻还满是淡定的江暮云，骑着快马将人救了下来。
“你有病吧！明知道危险还往上冲！”
从未当众骂过人的他，此时失控了。
“江哥哥，囡囡就是想给你送个礼物。”
“你知道的，我身上没什么钱……”
两人共骑一马，林芳则后怕地躺在江暮云的怀里。
刚一落地，她就陷入了昏迷。
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是江暮云的。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救人也得先顾好自己啊。”
我心疼地给他的伤处上药。
刚给他缠好纱布，他便等不及地要去旁边的帐子里去看林芳。
“书凝，我有点不放心。”
“你知道的，若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林芳，母亲会怪罪的。”
我只能放他离去。
可真的只是因为江母吗？
透过帷幕，林芳正哭哭啼啼地求江暮云抱抱她。
他抱了，还很心疼。
若是真的只是害怕母亲的怪罪，他何至于此，何况从前最讨厌林芳的人也是他。
犹记得林芳第一次向他表明心意时，江暮云的脸上是由内而外的厌恶。
“林芳，凡是女子就没有你这样的。”
“你懂不懂礼义廉耻！”
那时候他被逼得烦了，总是躲到我这里。
“许书凝，我这辈子就栽你身上了。”
“你可得护好我啊！”
江暮云，现在，你还需要我吗。
围猎一结束我便回了府。
只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我与母亲说起这事，她也说是我想太多了。
可再见到江暮云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他满脸的憔悴，但在见到我的那一瞬眼睛都亮了起来。
“阿凝，我好想你。”
他将我拥进了怀里。
虽然他与林芳是名义上的兄妹，可到底也没有血缘。
一想到他上次也是这般抱了林芳，我心里就有些膈应。
察觉出我的抗拒，江暮云有些惊讶。
“阿凝，你是不喜欢我了吗？”
听出了他的委屈，想问出的话顿时如鲠在喉。
念着他一身的疲惫，我最后还是没有戳破那一层纸。
纳彩那日，全家人都郑重其事早早地起来操持，就连我那位住在兵营的大哥也在前一夜赶了回来。
还未等到媒婆上门，江家就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今日这亲提不了了。
大哥气得拿起大刀就要上门找江家人要说法。
阿爹阿娘虽然同样气愤，但还是制止了大哥的行为，动身前往江府一探究竟。
我跟在阿爹阿娘身后，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房中的情形。
但鼻尖传来的那股暧昧腥味让我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林芳身上的锦被没有完全盖住她的身子，大片的青紫暴露在空气中。
而在一旁的江暮云同样如此。
房中并没有欢宜香的气味，杯盏中也没有药粉的残留。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一身医术会用在这样的场合。
“阿凝……伯母知道这可能会委屈你，但是你能不能与芳儿一同嫁给暮云？”
“母亲！”
我保持缄默，大哥的青筋已经暴起。
如果我没有看错，林芳头上的那根簪子曾是江暮云送予我的定情信物。
“暮云他也是被人下了药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啊！”
江母这话将我跑远的思绪扯了回来。
是了，这城中除了爹娘他们，还没人知道我会医术的事。
看江暮云的态度，好像也默认了他母亲的这番说辞。
“阿凝姐姐，都是我的不对！”
“我只是……只是太爱江哥哥了……”
他们一句接着一句，仿若我才是这纠纷中最大的恶人。
“我不奢求江哥哥爱我，只要给我一个属于我和他的孩子就行！”
林芳说着就要下床跪下来求我，我没阻止。
我终于明白江夫人为何从头到尾都没呵斥过她这位义女了。
因为我身子弱，生不了 。
江夫人身为江家的正妻，平日里最是容不得妾室。
如今能为林芳打掩护，恐怕也是因为孩子。
爹娘脸色很难看，他们也猜出了这背后的原因。
“江夫人，我天生五感灵敏，下药这样的事情瞒不过我。”
江暮云神色巨变。
我深呼了一口气。
“你们江家，配不上我许书凝。”
“这门婚事，不作数了。”
纳彩之日，江家毁约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我被哥哥带着上街散心，却碰到了林芳，还有江暮云。
他们也在这家成衣店。
哥哥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阿凝姐姐，你也来啦。”
江暮云也转过了身。
“姐姐，我肚子里已经有了江哥哥的孩子了，你也会开心的对吧。”
林芳笑意盈盈的，隐隐有几分得逞的意思。
“林芳！你别在这闹了！”
江暮云的呵斥让她暂时闭上了嘴。
“书凝……”
我们青梅竹马那么多年，他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但现在我不想听。
我恍惚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我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哥哥为了不打扰我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马儿撕裂的声音穿透了西市。
不知道是何时，林芳竟然也跑到了我身旁。
我们两人都一脸无措地看着朝我们疾驰而来的马匹，身体宛若被木桩钉住。
“江哥哥救我！”
林芳可以轻易地说出求救的话，可我却一点都说不出来。
江暮云的身影从我眼前掠过。
千钧一发之际，我拔出了头上的簪子。
死里逃生后，我卸了全身的力气。
哥哥飞奔赶了过来，将我护进了怀里。
“江暮云，你还不肯承认喜欢上她了吗？”
抱着林芳的那双手一紧。
“对不起，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轻笑了一声，以示嘲讽。
他终于认了。
可我的心里却很难受。
明知道早会有这样的一天，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
“你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没有家世，没有教养，甚至连女子一个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
“但凡你喜欢上的是一个正常的女子，我都不会觉得你是在侮辱我。”
就算我这样说了，林芳看向我的眼里依旧是赢了的自豪。
她好像很骄傲，看着我的眼神就像一个凯旋的大将军。
“江哥哥，囡囡真的很开心你会喜欢我。”
“要是你还在乎阿凝姐姐的话，囡囡可以给你们腾位置。”
说着，她就要从江暮云的怀里起来。
“你给我安分待着！”
活似话本上写的霸道王爷与娇俏媳妇。
从刚才就留下看戏的百姓嘴都张大了。
一滴泪就这么仓皇地流了下来。
“我娶你。”
“林芳，我娶你！”
江暮云连说了两句，似乎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倾泻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