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死后三年里,我爹陆陆续续带回来五个穿越女。
但她们最后都成了我的丫鬟。
直到有一日,他带回来一个和我娘有九分相像的姑娘。
他说,定要娶她为妻。
我是京城第一才女,皇帝亲封的那种。
及笄那日,钦天监算出我命好,是千古名臣,当大用。
只可惜,我是个女子。
所有闺阁女子都羡慕我能如此得皇帝青睐,又暗暗可惜我家世不好。
原因就是我那个当家的爹,实在不太省心。
他本官至二品,我娘死后,他消沉了许久,皇帝把他一贬再贬,最后顾念旧情,给他个闲职养老。
他倒是乐得清闲,开始招猫逗狗,四处留情。
三年里带回来五个姑娘。
哪家夫人见了我都要拉着我的手表达一下怜爱。
但其实我对我爹的行为表示支持。
因为他带回来第三个穿越女的时候我就服气了。
娘说得对,有些人就是有不一样的磁场。
我身为京城第一才女,京中哪家哪户举办宴席都会邀我。
我手里掌握了各家备受欺辱的庶女、流落在外的养女、格外憋屈的嫡女名单,但其中一个有穿越而来的迹象都没有。
我甘拜下风,“爹,全靠你了。”
他颇为受用我少有的崇拜,“闺女放心,爹就是你的后盾。”
我觉得他对自己的定位不太清晰,但我一时没想起来娘教的词汇里更合适的,遂沉默。
阳春三月,我爹说他在街边的摊子捡到一个和我娘有九分像的姑娘。
他说这姑娘在吃阳春面,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碗面,肯定是我娘回来了。
我对此表示怀疑。
这老头是不是空窗久了生出幻觉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和我娘九分像的姑娘,相遇还那么巧?
我有些心疼他,到底是个皇帝都肯让他养老的年纪了,天天为了我这点事业跑东跑西的。
我松了口,“你说像,那就纳个妾吧。”
结果这老头突然叛逆,踩着凳子高喊,“我要娶她为妻!”
我当即一拍桌子,“不可能!”
我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张灯结彩挂红绸的。
我爹娶个妻,我还得跟着忙活。
来的宾客多,内院外院的客我都得跟着招呼。
逃不掉的就是,成亲这天依旧有夫人怜爱我,“苦了你了,孩子,新夫人要是对你不好,就来我家住上些时日。”
但那位新夫人听我爹的话,摘了盖头在内院走了一圈,捡了两块点心吃。
所有夫人都不言语了,和当初强烈反对的我一样瞠目结舌。
那哪是新夫人,那就是我娘。
什么九分像,就是年轻了一点而已。
新夫人的名字叫夏蕊儿,而我娘叫夏蕊。
我和我爹一样,更确认她就是我娘了。
只是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里的一切,我就当她和那些穿越女没什么不一样。
但我还是叫娘生前的丫鬟银杏来伺候她。
她刚入府的时候胆子还挺小,爹分明娶她当正头夫人,她见了我还哆哆嗦嗦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见过大小姐。”
我存心逗她,“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她弯下的腿还没站直,听了我的话僵在原地,看起来有点委屈巴巴的。
娘说得果然没错,要不是嫁给了我爹,她那点小本事都活不过两集。
她到底才来不久,我也不想吓她,示意银杏姑姑扶她起来。
她差点栽在银杏姑姑身上,当着我的面,还以为自己很小声偷偷问银杏姑姑,“不是这么行礼的吗?”
银杏姑姑拍拍她,“夫人的动作是不太对,但大小姐是在同您玩笑呢。您是夫人,也不必对大小姐行礼的。”
她懂得不多,但对自己懂的那点颇为在意,“可她是嫡女啊。”
银杏姑姑耐心同她讲,“但您也是嫡妻。”
她似乎还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没想明白。
我适时开口,“夫人若是想学礼教,银杏姑姑自然会教您,若是不想,在府内也随您。”
她点点头,冒出一句“谢谢”。
这下银杏姑姑也憋不住了,又拍拍她。
夏蕊儿在府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把自己刚到府里的糗样忘了个一干二净。
银杏姑姑和她讲了,府里有几个穿越来的姑娘,平时就在我的院子里一起玩耍,我有吩咐的时候,她们就出门做事。
自那以后,她天天拽着银杏姑姑往我的院子跑。
银杏姑姑这些年不跟着我娘,好不容易恢复到以前那般沉稳的性子。
如今又被她带到狂放扔牌大杀四方。
刚被我发现她们在我的院子里打牌的时候,她还有些害怕。
但是发现一起打牌的小伙伴没一个收敛点,该怎么打还怎么打,她也放开了。
“你每天都在忙什么啊?也没见谁家有事你要出席的,怎么天天不在家。”
说她关心我吧,她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关心吧,她还知道问。
“你跟她们几个打牌这么久,她们就没告诉你?”
我看她回想的模样,又忍不住逗她,“你人缘不行啊。”
她瘪瘪嘴不打了。
我是天天入宫的。
只是入的不是后宫,不是去和哪位娘娘谈心。
是在皇帝的养心殿,跟他们一群小老头谈论国事。
不然我那个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是用来做什么的。
院子里几个姑娘的本事都被我学来了,以前遇上难事还要同她们讨论一番,现在是我一个人就够了,她们也落得清闲。
夏蕊儿看我的表情崇拜极了,“你是女官吗?天下首位的那种。”
我挑眉,又想逗她,“当然不是,我就是个走后门的,可能皇帝年纪大了,还想看如花似玉的美人,才日日叫我过去。”
她突然很生气,帕子都要扯烂了,“方知修这个没用的东西!他不知道你受这种委屈吗!他怎么当爹的!”
她原地转了几圈还是没忍住,一甩袖子就走了。
我醒过神来,忙叫银杏姑姑去劝劝。
这话我其实和院子里的姑娘们瞎说过很多次,但她们都知道我是在瞎说。
只有夏蕊儿信了。
她信了,还很生气。
我恍然想起娘还在的时候,也总会逗我,说,“娘要是没嫁给你爹,没生下你的话,大概就要在夏家那个吃人的后院里天天和狗抢吃的。”
其实我知道她说得有些夸张,但我心疼她,每次都哭着抱她,告诉她我和爹爹永远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所以她也是爱我的吧,才会那么难过。
我爹莫名挨了一顿臭骂,哄了新娶的夫人两个时辰。
还被赶来跟我谈心。
“闺女啊,你有什么事就和爹说,爹没什么本事,也不能让你们娘俩受委屈。”
我太对不住他了,我拍拍他,“爹,你受委屈了。”
他不懂,但很憔悴。
我爹娶新媳妇两个月后,又捡回来一个姑娘。
我服气,但还是纳闷。
他一个小老头到底是凭什么吸引这些穿越的小姑娘的。
夏蕊儿说,“你爹可帅了,还有那种文人风骨,迷死人了。”
我刚想撇嘴,表示我看不出来。
她来一句,“特别像男版的你,就是稍微老了点。”
你知道吗?你差点就伤害了我。
她还在回味和我爹相遇那天,“老点好,会疼人。”
我知道从她这得不出公正的答案了,又把院子里的姑娘挨个问了一遍。
得出一个很权威的结论,“你爹看着就像个好人。”
我信了。
又突然想起来她们第一次见我时哆哆嗦嗦的模样。
我眼一眯,“那我呢?”
她们默默撇开眼。
我又回去问夏蕊儿,她诶呦一声。
满脸写着:不是吧?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像好人吧?
“我给你行礼那天,你那小瓜子下巴一扬,我差点就过去了。”
她丝毫不顾及我受伤的小黑脸,“银杏说你是跟我开玩笑,我当时都以为她是恶毒嬷嬷了,被你安排在我身边诱我犯错的,俩人合伙给我使绊子,太可怕。”
我回头试图寻找不一样的声音,结果她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拿头捣药,奋力点头。
太没良心了,这一次,我一定要表现得像个好人。
我大抵是做不成好人了。
我爹这次带回来的姑娘一身白衣,眼眶红得不行,要靠不靠地依在我爹身边。
看见我过来,行了个大礼,开口也有条理。
“见过大小姐。民女今日卖身葬父,幸得方大人不嫌弃,民女愿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大人,望大小姐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