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中的怪物,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拥有一位八十五岁的夫君。
夫君临死前一剑刺穿我的胸口,求我陪他一起死。
我摸着他的脸,平静的送走了他最后一程。
为了求死,我放弃滔天的富贵前去求佛。
佛说:爱能杀人。
可在历经男女之爱后我依旧年轻如初。
后来,有人告诉我,有一种方法比死亡更好。
张懦要死了。
作为我的夫君,他已经八十五岁,到了寿终正寝的年纪。
我去看望他,他一剑刺穿我的心脏。
“永笙,你陪我一起死,可好?”
我抬手,摸上他皱纹巴巴的脸。
“夫君,我也想。”
可是,我死不了。
真羡慕那些可以死的人。
张懦嘴唇抖了抖,终是遗憾的闭上了眼睛。
我拔出插在心脏处的利剑,前一刻还鲜血淋漓的伤口,此刻已经恢复如初。
剑上的血滴到地面,未沾血的剑刃映出我年轻漂亮的脸。
任谁也不会想到,我十七八岁的年纪,竟然有一个八十五岁的夫君。
事实却是,我不老,也不死。
我幼时身体娇弱,大夫断言必然活不过十岁。
家里老太君为了让我平安长大,为我取名永笙。
意预“永生”!
不曾想,我果真永生了。
起初,家里人见我活过了十岁,为我大办生辰宴。
邀四方来客,迎五湖之宾。
声势浩大,让人叹服。
直到我十八岁生辰后,我的外貌开始定格。
岁月无法在我脸上留下痕迹,反倒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枷锁。
张懦的丧事办得极为盛大。
作为朝中重臣,大王对他的离世颇为遗憾。
夜晚,天气转凉。
“咱家夫人太奇怪了,老爷走了,她怎么一点儿都不难过啊?”
“都说老夫少妻之间毫无感情,此言竟是真的。”
“可是听府中的老人讲,咱夫人已经嫁过来几十年了。”
“怎么可能,难不成夫人还长生不老不成?”
采荷为我宽衣,问道:“夫人,门外那些嘴碎子要不全都打发了?”
我看向摇曳的烛火,一只飞蛾正围绕在烛火旁边。
“不必,她们不说,其他人也会说的。”
我活这么长时间,还有什么难听的话是我没有听过的?
对于张懦的死,我内心并无波动。
我曾经送走了诸多至亲挚爱之人,一颗心早已麻木。
曾孙张元将我关在了一处上了锁的别院。
他跪在我面前,哭道:“曾祖母,元儿不孝,希望您能谅解孙儿的难处。”
我含笑着住进了毫无人烟的院子,亲手打扫脏乱的地面。
这一待,便是六十年。
元儿去世后,曾孙女月娥将我接到她夫家继续关着。
时间一晃而过五年,月娥已经老得在病床上连连咳嗽。
临终前,她泪眼朦胧的问我:“曾祖母,您恨我吗?”
我握紧她的手,为她擦拭泪痕。
“我知,你是为了保护我,元儿也是。”
一旦让外人知道我的存在,那我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人会允许一个不老的怪物活在世上。
可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救我,却不知,我并不会死。
最终,我还是被人发现了不老的秘密。
当众人将我绑起来推向火场时,焚烧的烈火烧不掉我的身躯。
此刻,有人站出来说,我是大秦的福星,是天降祥瑞。
为我说话之人唤作吕不韦,是一位富商巨贾,家财万贯。
他还是当今王上的仲父,更是权倾朝野的大臣。
他花费千金求娶我,很快便成了我的第二任夫君。
新婚之夜,吕不韦掀开我的盖头,笑容里满是算计。
“你是我的妾,也是我的福。”
因为娶了我,他的珠宝生意果然蒸蒸日上,朝中与他政见相悖的大臣接连惹出祸端。
他抱着我,道:“永笙,我会永远疼你。”
可后来他胆大包天与太后有染,败坏了王上声誉。
事情败露后,他更是独揽大权不肯放手,最终被王上流放,饮鸩自尽。
王上将我带到咸阳宫,亲自面见我。
“寡人早闻民间有女,名曰永笙,万古长青,寿与天齐。”
我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这只是命运的枷锁,民妇也不愿如此活着。”
王上冷哼一声:“在你看来的枷锁,却是这世间无数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余永笙,你当立鸿鹄之志,建不朽之功,而不是将无尽的生命当做束缚。”
一句话将我定在原地。
我因为这无尽的生命被关于后院六十五年,从未有人对我说过不老不死并非枷锁,更不曾有人让我用这生命去建功立业。
也许,我真的可以将生命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王上问我有何去处,我摇摇头表示不知。
他便大手一挥,将我安置于咸阳宫。
年轻的帝王风华绝代,他立誓要继承大秦历代先王夙愿,打造一个全新的秦国。
我时常得他召见,与他饮酒交谈。
他总是在夜晚站于高处,微微抬头望向漫天星辰。
“余永笙,寡人心中有一个空前绝后的千古之梦。”
我看向他孤独的背影,道:“那必然是一个很美却又无比遥远的梦。”
一日,我在咸阳宫见到了一位同样风华正茂的青年。
许是与王上政见不合,他被打入了死牢。
我怀着好奇的心思去牢中见他。
他笑着问我:“姑娘是上天眷顾之人,不知如何看待这世间沧海桑田?”
“先生此言过于高深,民妇不懂。”
他喝两口酒,洒脱般吐了口浊气:“沧海化桑田,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姑娘,是被岁月遗忘之人。”
“可我是平庸之辈,胸无抱负,岁月这般优待,与我而言不过是无法摆脱的宿命,若是能像王上与先生这般,必然不会认为永生是种负担。”
命运仿佛就是如此,有才能之人命途坎坷总被岁月惦记,常恨时间不够,光阴短暂。
我这样碌碌无为之辈,竟然能与世界长存,与时间并肩。
他喝着酒,哼着家乡的歌谣,手指随着哼唱声轻轻敲打在膝盖上。
一曲唱罢,他才道:“或许,这便是命吧。”
与他一番畅聊,我才发现这位来自韩国的贵公子极具才情。
那渊博的学识,过人的胆识,无不让人敬仰。
没多久,他便死在狱中。
王上召见我,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失落。
“寡人从未想过杀他,寡人钦佩他的才学,视他为大秦座上宾,可他却以死相逼企图以一人之力退我大秦赳赳雄狮。”
青年死后,韩国成为第一个被大秦灭亡的国家。
紧接着,便是其他列国。
有大臣提议先停止攻伐,让军队与百姓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王上皱着眉,言辞坚决:“寡人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断不可浪费时间。”
我想,我的生命可以借出去便好了。
那样,王上便可不必如此着急的发动战争。
那样,他便能放心大胆无所顾忌的去筑造那个宏伟的梦想。
夜里,我以墨为骨,在细帛上画下王上英姿勃发的面容。
我知道,我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起了心思。
那人还是当今秦国最为尊贵之人。
张懦也好,吕不韦也罢。
这些皆不是我甘愿付出真心的男人。
我深知,他们只会是我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对他们来说,我也不过是一个极为稀有的玩物。
王上是不同的。
他不会因为年纪上的巨大差异与我产生隔阂,他待我,总能抱以平视的目光。
仅仅只是与他相对而坐,我那颗平静了上百年的心才会不可思议的跳动。
可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他是一个迟早会离我而去的人,我不能再给予自己任何期待。
王上将我调到藏书楼,给了我一个看管书籍的官职。
我明白,他是觉得我在咸阳宫会深感无聊,因而为我找一些事情做。
很快,我便沉寂在书海中无法自拔。
在书中,我了解到了万千世界的繁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悟。
长公子扶苏成为我的学生,我们一起探讨学问,成了彼此的倾听者。
王上说起这位公子,便对我说道:“扶苏性子温和,难成大器,永笙,你多费心。”
十年时间,大秦灭六国。
王上自封皇帝,结束了周天子之后长达了几百年的战争,实现真正的大一统。
往后的日子里,陛下满世界寻找长生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