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新来的丫鬟是穿越女。
她知道上一个穿越女是我下令处死的,所以在我身边没敢露出一丝破绽。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战战兢兢。
毕竟,她和别的穿越女不太一样。
从玉柳被分来我这里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她是穿越的。
她的眼神、举止,与这里的人都不同。
而我却在上一个穿越女那里见到过。
我都打定主意,要不随便找个借口处理她好了。
不过左右我在这太子府也无事可做,先看看她能整点什么新鲜玩意儿出来再说。
上一个穿越女,那可是文采斐然啊。
七步成诗,技惊四座。
前一刻,她还在太子的夸赞下高兴地飘飘然,后一刻就被太子扔给了我。
一顿板子下去,她就承认了自己完全不通韵律平仄。
我就不知道,这位玉柳姑娘又有什么独特的资质。
可以来取代我这太子妃。
下朝时分,太子来到我房内。
正巧阮良娣来我这里请安,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太子脸上一冷:“让你好生待在房里养胎,没事乱走动什么?”
阮良娣匆忙起身,满脸通红,告了几声罪就退下去了。
我故作埋怨地看着太子:“她怀着孩子,你吓她做什么?”
太子的神色由阴转晴,对我笑道:
“这些人成天只会聒噪,别让他们扰了太子妃清净。”
他不喜后宅这些女子,皇后却一个个往他府里塞人,所以太子每次见到她们都没什么好脸色。
加上太子未立正妃,我虽然只是个侧室,却没有一个女子能压在我头上。
谁承想,今日太子忽然说:“阿婉,我已经跟父皇提过,下个月就册立你为太子妃。”
“为何?”我心里喜忧参半,“可我尚且……”
尚且没有子嗣。
太医院的御医都传召遍了,都说我体质问题,恐无法有孕。
太子摇摇头:“子嗣的事你不用担心,王良娣的孩子可以记在你名下,给你抚养。”
从前他也说过这话,可我不想养别人的孩子,就拒绝了。
可他这次,似乎不容我拒绝。
“这孩子虽然是早产,可太医说了,他身体康健,你不用担心养不大。”
他握着我的手,含情脉脉地看我:“此后岁月,我希望,有你站在我身边。”
立我为太子妃,将皇长孙记在我名下,让我站在他身边……
这无一不透露出,日后他君临天下,我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想长远一点,就是太后之位……
太子的唇贴着我的脖颈,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那些丫鬟们识趣地退了下去,还带上了门。
只是我忽然看见了玉柳的表情。
其他的丫鬟都满脸喜色,只有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摇摇头,似乎很是无奈。
见我看着她,玉柳迅速低下头,关上了最后一丝缝隙。
我心里感觉很是不好。
我这一生,原本就该是顺遂的。
夫君爱重,母家显赫。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没有亲生子嗣。
可我也因此无需经历鬼门关那一遭。
只是玉柳叹的那口气,我便觉得此后会生出无数波折了。
午膳后,我把玉柳召到面前。
晾了她许久之后,我才放下茶杯开口:
“你觉得,我不配做太子妃是吗?”
她被我吓得跪倒在地:“奴婢绝对没有!”
果然她与前一个女子不同。
若是她,只会傲然地站在我面前,说着什么你我本是平等。
我语气淡然:“说吧,你对着我在哀叹什么?”
“别说你是在想自己的事,若有半句虚言,你知道下场。”
她这人还算聪慧,若不吓吓她,肯定会找些借口来搪塞,我才懒怠跟她打太极。
玉柳支吾了两下,终于说道:
“回太子妃,奴婢是在想,太子对您,并非如表面那般爱重。”
我冷笑了一声:“你说清楚。”
太子视我如珍宝,整座太子府无人不知。
皇上赐下什么好东西,他立刻送到我这里,让我第一个挑。
平日那些姬妾对我稍有怠慢,太子便会下令责罚。
就连刚成亲那段时日,皇后借着立规矩的由头磋磨我,都是太子替我出头。
人人都说,我嫁了这世间最好的夫君。
我仔细打量着这个叫玉柳的丫头。
她直起身,看着我:
“太子所做的这些,只不过是迷惑您和他人的障眼法。”
“他只不过,是在为别人铺路而已。”
我问道:“你指的是……”
她继续道:“阮良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阮清是跟我一同进府的。
我俩当初同为侧妃,只不过有天她忽然触怒太子,被贬为良娣。
她温柔娴静,与我从来相安无事。
后来进府的姬妾,都知道她不受太子喜爱。
就连她怀了身孕之后,太子也懒得看她一眼,连东西都没赏赐过。
因此她们素日争风吃醋时,也鲜少针对阮清。
太子府并不平静,如今想来,阮良娣那里,倒是一处清净之所。
我指尖轻轻抚着茶杯,示意她起身。
玉柳接着说道:
“王良娣的孩子早产,阮良娣怀孕的时机,都在太子的算计之中。”
“他的本意,只怕是让您抚养一个根本不能继承大位的孩子。”
“侧妃——”
茶盏翻了。
玉柳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来用手绢帮我清理。
“玉柳,凭你刚才这几句话,本侧妃就可以将你处死。”
她抿着嘴,将我手中水渍擦干,语气冷静:
“死,也不过是片刻的事,奴婢不怕。”
“只是这些事还没验证,您杀了我,真的能甘心吗?”
“当然不会。”我微微笑道,“你的确聪明。”
太子如今地位并不稳固,贵妃所出的七皇子声势也很高。
为了我母家的助力,他必须稳住我,给出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皇后之位,还有皇长孙……
只不过,来日皇后或废或立,皇长孙能不能成为太子,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若他真对我并无半分情分,我姜氏一族,危矣。
我派人秘密去查当初王良娣早产之事。
王良娣为人谨慎,几乎足不出户,那日却忽然到花园赏花,便滑了一跤。
她身边的人都受了罚,被撤换了干净。
其实这件事已时过境迁,我查不到什么异常。
甚至连被撤换的人也踪迹全无,似乎他们离开太子府后就消失了一般。
可是,这恰恰就是疑点所在。
若非另有隐情,何需如此遮掩?
我在房里沉思之时,玉柳将皇长孙、奶娘和太医带了过来。
小孩子怯生不爱说话,我让奶娘带了下去。
太医跟我说,皇长孙虽是早产,好在生得强壮康健,体质和足月小儿并无差别。
我跟他寒暄两句,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阮良娣和她的孩子如何了?”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
“阮良娣素来体弱,生产恐怕要艰难些,只怕孩子也会受母体影响……”
我摆了摆手:“那太医院可要悉心照料,确保母子平安。”
太医退下之后,我和玉柳对视一眼,心中都已了然。
“玉柳,去帮我找一个人。”
一个月后,我被册立为太子正妃。
皇后照常对我是百般不满,可架不住皇上和太子都对我十分看重。
宫里赐下无数绫罗珠宝、丫鬟仆婢。
我也趁势将一个名为玲珑的女子塞在获封的赏赐中。
玲珑是一名绣娘,一副针线在她手里如活的一般。
而这不过是障眼法,她的针术,在医道一门也堪称超绝。
我花了大力气,欠下大人情请了她来,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玲珑进府没多久,阮良娣就要生产了。
消息传来时,太子府正在宴饮。
太子瞬间皱起了眉头:“如此良辰,竟见了血腥,晦气。”
他让府内众人不必理会,观赏歌舞要紧。
我和众姬妾也都依着他,谈笑如常。
只是,太子殿下,你这是不是有点装过头了?
过犹不及,反倒露了马脚。
我看着他心不在焉的神色,还有袖子里紧紧攥着的手,冷笑一声,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回房以后,我问玲珑:
“看出点什么门道没有?”
玲珑回话说:“阮良娣身体好得很,孩子哭声响亮,绝非体弱之相。”
“这么说,那些太医是在骗我了。”
玲珑点点头,又道:“他们骗您的,还不止这一点。”
“王良娣早产,是因为在怀孕时用过一味药,因此母子二人皆气虚体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