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时,我因为村长的一句“山神保佑”成了全村的宠儿。
后山上父母为我建的房子,竟然是一座坟。
看到房子外形的一刹那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不是真的对我好,而是想把我献祭给山神来换钱。
我被伤透了心,又怎么能让他们如愿呢。
···
我出生在一个以男人为尊的村子,女孩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传宗接代和干活的工具。
在我刚记事时就被父母教着怎么浇田喂猪,还要给龙凤胎弟弟烧饭换衣服。
直到我五岁的时候,村长偶然瞧见了我。
他眼睛一亮,指着我对我妈说:“你家阿福生得真好看,一定是山神保佑。”
在我听来这只是一句普通的夸赞,爸妈却喜极而泣,扔下手中的东西把我抱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的日子就好过起来。
在和我同龄的女孩都下地干活的时候,我在家里吹着风扇啃着西瓜。
弟弟懂事后就替了我的活计,每日跟着爸妈早出晚归,身上被晒得脱了一层皮。
看着我在屋里养出的白皙皮肤,弟弟不满地冲爸妈嚷道:“凭什么姐不用下地!”
换来的却是爸妈的一通数落,他们说我得山神庇护,和别人不一样。
从那之后,弟弟看着我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丝怨毒。
和他一样讨厌我的还有隔壁家的陆砚哥哥。
他每次看见我都会皱起眉头,对我说:“你以为得山神庇护是好事?”
这怎么不是好事,他一定是嫉妒我。
村民们看见我更是赞不绝口,他们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我,连连夸赞:“阿福越来越漂亮了。”
数年来的养尊处优让我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村里那些皮肤黝黑手脚长茧的女孩的衬托下我更加出挑。
我在所有人的赞美声中被捧得高高的,可惜那时我还不明白一个道理。
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我十七岁了。
村里的女孩普遍都是十五岁就开始说亲,她们的婆家都急于让她们早早嫁过去当新的生产力。
但我每次问起爸妈,他们都说不着急。
“阿福是山神选中的,不用急着嫁人。”爸妈对村民们这样说。
“应该的,应该的。”村民们脸上笑靥如花。
他们都对我很好,对自己的女儿却一个比一个凶。
我只当我运气好,偏偏托生在爱我的这一户人家。
至于小时候的那些事,我早已刻意忘记了。
爸妈不给我说媒,但其实我心里早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陆砚虽然不喜欢我,但他生得好看又能干,不像村里那些混小子,整日里就知道骂街和掀路过女娃的裙子。
还没来得及向爸妈说这件事,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
他们要借钱,为我造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我还来不及惊讶,弟弟就气喘吁吁从地里赶了回来。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村长,十年过去,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爸,凭什么要给姐一个人建房子!”弟弟劈头盖脸指着我就是一顿骂:
“借了钱,我以后娶媳妇怎么办?”
爸妈还没说话,村长先把他挡了回去。
他对着爸妈和弟弟使了个眼色,转头用浑浊的眼球盯着我:
“阿福,还有一个月你就十八了吧?”
我点点头。
村长赞许地看着我,回头跟弟弟说:“等你姐姐有了着落,你还怕找不到满意的媳妇?”
弟弟像是突然被点醒了,恍然大悟地看着村长。
爸妈堆着笑把村长送走,随后就开始为我筹备新房子的事。
他们说,这房子以后就是我的嫁妆,将来嫁去婆家受了委屈也能有地方安身。
我心中泛起一阵感动。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爸妈真是疼爱我到了极致。
爸妈请来村里的壮年男子帮我盖房子,房子的选址就在后山上。
便是我们家在村子的尽头,到山上也要一刻钟的时间。
爸妈只说那里风景最好,冬暖夏凉。
那些盖房子的人动作很快,搬着材料就上了山,连图纸都没带。
上山的路不好走,于是爸妈嘱咐我,在新房子没盖好之前,让我不要去看。
每次我一问,他们就神神秘秘地说要等房子建好再给我一个惊喜。
我乐得清闲,爸妈和弟弟都去了山上帮忙,我就整日在村子里闲逛。
村里的人看见我,纷纷说我要去过好日子了。
我表面高兴,心里却想着把这件事告诉陆砚。
我得先问问他愿不愿意娶我,再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搬到山上的新房子去住。
晚上了爸妈还是没有回来,他们这几天一直都住在山上,隔三四天才回来一次。
我偷偷跑到了陆砚家。
每天的这个时候陆砚都会在院子里洗漱,看见我,他竟毫不意外似的,只淡淡对我说:“你来做什么?”
我扭捏着说:“我想问问你,你爸妈给你定亲了没有?”
他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拉住我的手:“进屋说。”
心猿意马地在他的床上坐下,我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住新房子。
还说那是我爸妈特意为我建的,连我弟弟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陆砚却是一声冷笑。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真以为他们是对你好?”
他一定要带我去后山。
我不大乐意,上山的路上,我一直对他说,别着急,等我们结了婚,这房子就是我们俩的。
他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往上爬。
远远的,我看见了一些灯火。
想来是爸妈连夜加班,要把这房子赶在我十八岁生日时留着给我当成人礼物呢。
我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
陆砚拉着我躲在路旁隐秘的草丛处,从这个角度,我刚好可以看到爸妈和几个男人站在一起聊天。
只是距离有点远,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房子的一角。
“等他们睡了再出去。”陆砚说。
我以为他是见到我父母害羞,就听话地等着。
一直等到那几盏灯火熄得只剩一两盏,旁边帐篷里也传来一阵阵的打呼声,陆砚才拉着昏昏欲睡的我出来。
他把我的手放开,冷声说:“你自己看吧。”
我揉揉眼睛,往前一看,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这哪里是一座新房,分明是一座坟墓!
只见眼前的新房已经盖好了一大半,爸妈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整个房子密不透风。
但从我们这个距离看,这座房子的外形像极了一个坟包。
在房子四周转了一圈,我又发现这个房子不但小得只能容纳一个人,而且连个窗户都没有。
如果我进去,外面的人把门关上,我是不是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我狠狠打了个冷颤。
陆砚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看来他早就知道。
在下山的路上,我听陆砚讲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也是这时我才知道,什么受宠不干活,什么爸爸妈妈的小公主,全是一场彻头彻底的骗局!
陆砚搬来我们村子时也是五岁,他爸经商失败,不得已带着他和他妈回了这个老家。
也是在这时,陆砚才知道我们这个村子的怪异习俗。
每隔十五年,村里就要选出一名妙龄少女作为祭品,封进山上的墓屋里送给山神。
这个女孩必须要是村里最美的,以讨山神喜欢。
一旦事成,村子里会出资给祭品的家人一大笔钱,让他们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
而整个村子也会得到山神的庇佑,衣食无忧。
“真的会有人信?”我想起村长说过的山神庇佑,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连父母的爱都可以假装,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十五年前,被献祭的那个女孩是我姑姑。”陆砚淡淡地说。
据陆砚说,他爸爸因为受不了拿自己姐姐的命来换这些荣华富贵,这才一怒之下远走他乡。
但这些年来,陆爸爸做什么都以失败告终。
一开始他做老师,不知怎的就被学生家长举报被辞,后来又经商,结果赔得血本无归。
他们这一家子这才不得不回到了村子,却在这时得知,新一轮的献祭要开始了。
而我就是那个祭品。
“我该怎么办?”
我养尊处优惯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身上没钱,肯定逃不出这个村子。
“我帮你。”陆砚突然说。
他郑重地拉过我的手,对我说:
“只要我们行过了婚礼,你爸妈就再也没办法让你去做祭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