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奶奶说我要有弟弟了。
我开心坏了,可第二天早上,爸爸便将我丢到最远的集市上。
我等啊等,等到双脚发寒,两眼发黑,都没有等到他。
在我快要坚持不住时。
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
五岁那年,母亲怀孕了,肚子尖尖的,奶奶说是个儿子,第二天一早爸爸就带我去了最远的集市,将我遗弃了。
我穿着劣质的棉衣,在寒冬里站着,等啊等啊,没有尽头。
等到意识涣散,幸好阿婆出现了,我听到了阿婆的声音,“怎么把那么好的女娃娃丢在这里。”
温暖的大手让我感到了久违的温暖,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泪蓄满眼眶,阿婆看我可怜,把我带回了家。
我看着她头上的亮绿色的围巾,手上的大红手套,心里五味杂陈。
我告诉阿婆,我有父母,但是我没家了。
走到阿婆家,阿婆家不大,很整洁,很清冷,阿婆抖了抖身上的雪,自顾自地给我倒了杯热水,看着我:“我正好自己一个人生活也孤独,你愿不愿意和我这个老婆子一起生活。”
我郑重的点头,我愿意。
阿婆人很好,看着我瘦的跟豆芽菜一样,给我炖了肉,我看着锅里冒出的热气,忍不住流出了口水,看着我大快朵颐的样子阿婆忍不住的摸了摸我的头,欣慰又心酸。
吃完饭后我正打算去洗碗,阿婆叫住我,一脸疑问的表情,“你在家一直洗碗?”我咧着嘴对阿婆笑,“我这样听话,这样我以后也有饭吃了。”
晚上我吃饱喝足,对着阿婆说,谢谢你,便闭眼入睡了,月光顺着窗户照了进来,也照亮了我的一生。
阿婆很忙,早五晚九,每天天还没亮就乘着月光就去卖菜,晚上伴着月光回来。
我也不敢闲着,把屋外的菜地的烂叶子喂鸡,洗衣服做饭生怕阿婆不要我,阿婆总是夸我很乖,每次都从集市给我买很多时兴的玩意,都是我没见过的,心里想阿婆真好。
但我很不喜欢隔壁李婆婆,她总是对阿婆说,“一大把年纪,该过清闲日子了,有那么累赘,把他养大,累不说,也不知道孝不孝顺。”阿婆只是笑笑,说丫头很好。
我喜欢和李婆婆的孙子一起玩,我们一样大,他总是给我很多糖吃,我们每次都一起去找村口张大爷的孙女一起玩,童年很多幸福时光都是和他们一起度过的。
那时候天很蓝,风很凉,树很多,我们一起摘果子,过家家,幸福且知足。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他们都有名字,阿婆平常也只是叫我闺女,我很苦恼的问他们,“你们都有名字,你叫李壮,你叫张一,就我没有名字,我也想要有名字。“
好像这样我的出生就是值得的,就是被期待的。
回到家,阿婆在集市上给我买了糖葫芦,我却兴致缺缺。
阿婆问我怎么了,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名字,就我没有,说着说着,我就想哭了。
阿婆只是抚了抚我的头,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天阿婆做了很丰盛的晚饭,她却罕见的没有让我吃。
等到夜色降临,不远处响起机动车的声音,车上下来三个人。
大老远就看见一个比我高半个的男孩向阿婆奔来,后边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夫妻。
我很是局促不安的绞着手,低着头。
阿婆赶紧让我喊人,怯生生的叫了人后,我又给夫妻俩赶紧鞠了个躬。
他们夫妻俩对我点了点头,说这是哪家的姑娘,阿婆好像一下子变得特别正经,很平静的说,我捡的。
我悄悄的抬眼看,叔叔露出很惊讶的样子,阿姨把大包小包扔在了门口,原本喜气洋洋的笑脸,嗖的一下子冷了下来。
叔叔赶忙的放下东西,去追阿姨,我很无措的看着阿婆,阿婆对我说不用怕,去和哥哥玩,也进屋去找阿姨,哥哥把东西捡起来,放到我手里一些,说进去吧。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了激烈的争吵,阿婆说闺女是个可怜人,要不是我捡到她,她就被冻死了。
“不要她,我怎么忍心啊。”
阿姨哑着嗓子说:“我们家本来就不富裕,我和你儿子每天勤勤恳恳干苦力活,才在城里有了个老破小,不敢吃不敢喝,不敢生病,生怕花钱,才每个月工资堪堪足够,多了个累赘怎么办。”
她的吃穿住行,阿婆说不用你操心,我养她,叔叔劝和似的说就暂且把她养在家里吧,毕竟那么可怜。
气氛就那么僵持着,哥哥带着我进屋说:“我饿了,我们快吃饭。”
餐桌上香气飘飘,尤其是外婆炖的兔子和土鸡,我好想吃,但我还是夹起菜就着米饭埋头苦吃。
突然一个大鸡腿落到了我的碗里,我揉着眼,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阿姨,阿姨冷声说,看什么看,多吃点肉,要不还以为我们家苛待一个小女孩。
晚上吃完饭准备入睡,阿婆给我掖了掖被子,“你阿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肠很好。”
我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因为她给我了一个大鸡腿,从前我没吃过。
就这样除夕这一天在我的期盼中来临了,年夜饭很丰盛,我很喜欢。
阿婆随即谈起,“这闺女还没有名字呢,你们在大城市里有点见识,给这闺女起一个好名字,起个好听有志气的。”
叔叔斟酌了几下说,“现在这个社会对女孩很不友好,认为女生就应该是男人的附属品,男性生于女性的胯下,却凌驾于女性之上,”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叫你胜男好不好。”
我看看叔叔经历过沧桑的脸庞,半懵半懂的点头,阿姨也很赞同,谁说女子不如男,女性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光辉,阿婆连连称好,闺女你就跟我姓,你以后就叫孙胜男,
我想这个年真好,有好吃的真好,有人陪着真好,有人惦记真好。
年过完了,叔叔阿姨哥哥就要回城里了,我很不舍得。
阿姨凶巴巴的对我说,“你阿婆不容易,多帮你阿婆干干活。”
随后往我怀里塞了个红艳艳的红包,拎着行李上车了,叔叔对我们点头一笑,哥哥把他最喜欢的玩具送给我了,我紧紧握着,看着他们车子逐渐远去,心里很堵塞,说不上来的难过。
我转头看向阿婆,她的眼睛始终看向车子驶去的方向,眼中泛起泪光,我想这是每一个盼望孩子回家,又留守在家乡母亲深深的不舍。
在他们走后的,第二天,阿婆很郑重的问我,愿不愿意以后跟随她生活,我说我愿意,阿婆是我的恩人,她去办了领养证,我以后就真的是阿婆的孩子了,我很开心。
日子一天天的过,我和张一、李壮一起升入小学。
某天放学后,我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人。
那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当时直接就凝固了。
那是我被遗弃后第一次见他们,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他们脸上喜气洋洋的,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他们眼里都是对他的爱,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我很想追上去质问他们,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是他们的孩子,就因为我是个女孩么,我就活该被抛弃,因为我是个女孩,我就不该被爱,他们脸上笑容,变的格外刺眼。
幸好我有阿婆,有好朋友,我又突然觉得没那么伤心了。
我问阿婆“我真的不如弟弟么,或者女孩子真的不如男么。”
阿婆总是告诉我,有些人是没心的,明明自己是女人,明明自己接受过苦难,知道这个世界对女性有多么不公,可还是依旧做不到善待女性,善待自己的女儿。阿婆让我自己好好想想是想一直沉浸苦难,还是想向上爬,逃离乡村,去更遥远的地方看。
我想我应该是向上的。
就这样我从小学就知道我要努力学习,以全校第一进入了初中。
我,张一,李壮还是一起同行,我们总是一起上学,一起学习,张一总是笑嘻嘻的,她的存在就像一个小太阳照亮我,李壮还是傻傻的,我执着的认为,我们三个在一起就是最无敌的。
生活总是有些波折的,这是无可奈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