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到一个视频，妈妈在誓师大会告诉自己儿子自己患癌。
当我看到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要在这个节点说呢。
一瞬间觉得思想好像被固化了，怎么会下意识觉得高考比妈妈更重要。
对啊，高考怎么会比妈妈更重要呢？
晌午，五月的天越发毒辣，路边垂柳的细枝一动不动，树影缩成一团，蒙着一层泥土的叶子都蔫蔫地打卷。
人来人往的市区医院里，我拿过开完的单号后，便走进等候室随便找了一处无人的位置坐下。
为了打发时间，我刷起了短视频。
打开某音，跳出的第一个视频。
【高考真的比家人重要吗】
我的目光被这个标题所吸引，本来往上滑的手指在营销号出声的那一瞬停下。
等候室里病人与他们的陪同人来来往往地走着，一点也不安静，而我却能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听到营销号的声音。
“刚刚刷到一个视频，男孩母亲在高考宣誓时，写信告诉孩子自己患了癌症，而看到这个视频，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怎么可以这个时候告诉孩子呢，这种思想是什么时候侵入我的大脑的......”
点开评论区，一条条评论映入眼帘。
【为什么不能在高考之后说，你就不怕影响他高考。】
【又不是死了这样天大的事情，癌症暂时死不了，就不能让他心无旁骛考试吗？人生一辈子的转折点啊！没有哪个爱孩子的母亲会这样做。】
【我觉得应该考完后告诉孩子，希望你能好起来。】
【你这是在毁了你的小孩。】
【还有一个月，就不能再等等吗？】
【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你是想让他分心，无法全身心地集中精力去复习应对高考吗？】
【不管告诉不告诉都合理，如果是我，我还是会选择等他考完后，精神压力更小点再告诉他，不是觉得高考比家人更重要，只是怕他人生几个大事一起压来，会让他一生走不出来。】
......
视频才放了一半，评论我也只看了几条，便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请67号林安然女士到70-1号诊室就诊。”
“请67号林安然女士到70-1号诊室就诊。”
“请67号林安然女士到70-1号诊室就诊。”
广播喇叭里传来机械声，它一共念了三遍。
我收起手机，没有继续看下去便从位置上站起，拿着上次的体检单走进就诊室，里面坐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听到我走进来的动静，女医生转过脑袋，“67号林安然女士？”
“嗯。”我坐下，点了点头。
女医生伸手，“单子。”
我将手上挂好号的单子给她，女医生接过在机器上扫了一下，我的体检单以及X线检查，磁共振成像的片子经过关键词的精准搜索，一个一个排列在页面上。
女医生打开片子，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林女士，你上次检查的结果出来，今天过来是一个人吗？”
在与我说话时，她的神情柔缓了一些。
“嗯，我一个人来的，怎么了，是我生了什么病吗？”
“最近您的乳房是否出现明显异常，如乳头溢液乳，液体的性质多为血性、浆液性或水样。”
“有。”我点了点头。
医生又问道，“何时出现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三个月前，至于持续了多久，我没太注意。”我迟疑地回复着。
医生的问话，再加上上次医生建议拍的片子和刚才刷的视频的暗示，一瞬间潜意识里出现一个可怕的想法。
我白了脸，心无端地往下沉了沉，“是癌吗？”
见我已经有预料到，女医生轻叹一声，“是肿瘤，是恶性，已经到晚期了。”
见我神情的不对，女医生话锋一转，委婉地说着，“虽然是恶性的，但是现在有种比较好的治疗方案，只要积极配合治疗，还是有活下去的机会。”
......
从就诊室走出，当得知癌症这个消息之后，我整个人都是恍然的，癌症，为什么是癌症？
走到地下车库时，我像是抽取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就蹲在角落里，捂着嘴痛哭出声，我以为自己能抗住，但是越是努力地装作没事，越是绷不住，大片的酸水往喉咙里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怎么会是癌症，不是的，不是的。为什么是我，明明一切都有在变好，为什么是我呢......”
回到家，我洗了洗手，将买好的菜放进水槽。
尽管生病了，可是生活还要继续，儿子回来还要吃饭。
高三了，还有一个月就是高考，可不能影响到他。
我穿着围裙洗着水槽里的菜，做着饭等儿子回来。
等两菜一汤搬上餐桌后，儿子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见儿子将书包放在门口的座凳上，我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回来了，洗手过来吃饭。”
儿子洗完手后，便坐下，拿起饭桌上的碗筷。
“小海，最近妈妈因为工作忙，好久没关心过你了，最近在学校里怎样？还有一百多天就要高考了，身体跟得上吗？”
儿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在碗里，混在米饭扒拉进嘴里，饭菜在嘴里模糊道，“还行。”
看着他，我抬手将我面前的红烧肉与儿子面前的青菜换了一个位置，“吃点肉，你们高三现在就是冲刺阶段，营养要跟上。”
“跟你商量个事，过几天妈要出个差，你呢在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拿起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瘦肉，“来，多吃一点。”
“嗯。”儿子吃着饭，点了点头。
看着儿子如此乖巧，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声音里有些哽咽，“乖，妈妈不在身边也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睡觉。”
听出我声音中的凝噎，儿子抬头看着我，目光里有些疑惑，他努了努唇，“妈，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眼眶发热，忍住哽咽，揉着他的头，“没有，妈就是感慨，这么快你就长大了，要考大学了，要去大城市生活了，还记得你小时候，就这么一点大，天天要跟在我的身后。这么快，你就要自己出去闯了，以后回家的机会就少咯。”
儿子看了看我，他动作一顿，“妈，我又不是不回来看你。”
情绪上来了，我一时没忍住，“我怕啊，怕你回来见不到我啊。”
“妈。”儿子皱起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为了不引起儿子的怀疑，我收回手将话题转开，“儿子，你心中有理想的学校吗？”
儿子愣了一秒，眼底的怀疑并没有打消，他夹了一筷子菜，敛眸，“Z大，建筑系，我觉得挺好的。”
“Z大，挺好的，建筑学也不错，你只要有目标就好。”
说着我夹起一块肉送到嘴边，肉还没进嘴，油腻的味道刺激着胃，一股酸水涌上喉咙。
我跑到卫生间，趴在洗手台上干呕着，呕出一股一股酸水。
儿子见我这般模样，立马放下手中的碗，跑到我身旁，见我呕完，他伸手抽了几张纸巾递到我手上。
我拿过纸巾擦了擦嘴，努力勾起一抹笑，“最近饮食有些油腻，犯了胃病，吃点清淡的就好了。”
“真的吗？”
“傻儿子，妈有骗过你吗？”
虽然有疑惑，但是儿子也没往其他方面想，他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给我，将我扶回餐桌坐下。
他坐下后将我眼前的红烧肉换成清淡的素菜，并舀了一碗汤放在我的眼前，“妈，虽然我的营养很重要，但是你的身体也很重要，要是真的吃不了油腻的，以后就不吃了，我的营养能跟上。”
“嗯。”我点了点头，舀了一勺汤喝下，笑着看着他，“儿子长大了，懂得心疼妈妈了。”
儿子看着我，眼中满是坚定，“妈，再等等，等我工作了，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看着儿子坚定的模样，心中越发苦涩，可偏偏不能流露出半分，我笑着点头，“好，妈再等等。”
我告诉儿子再等等。
也在告诉自己，再等等。
第二天，儿子去上学了，我也去上班了。
到了公司，我坐在自己的岗位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数据，我的心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