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我的父母也是，他们爱弟弟，也爱最小的妹妹。
只是忽略了我。
我只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带着自己去往想去的地方。
“嘿！你个死丫头，乱拿什么东西。”
我的手还没碰到桌上的零食就被奶奶吼了回来。
周围堂兄堂姐都有吃的，我不理解为什么奶奶不让我吃。
后来我才知道奶奶很看不上我妈，她认为妈妈太过于娇气，还只生了个女儿。
看见堂姐每次都可以跟着堂兄吃一点零食，我就想如果我也有哥哥或者弟弟就好了。
但我没有，而且我只能在心里想想。
妈妈说她原本是城里的姑娘，家庭衰败在南下时和家人走失后才嫁给了爸爸。
生了我之后她就不想生了，她怕影响她的身材。
爸爸也很尊重她的意见，积极帮她抵抗奶奶的催促。
我知道爸爸很爱妈妈，因为他一般不会让妈妈干活。
他常常对我说，你妈妈嫁给他已经受苦了，我要帮妈妈多干点活才好。
但当时在农村没有儿子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就算爸爸再爱妈妈，但三年在家里兄弟面前抬不起头，在村里被人议论。
这让爸爸改变了主意。
我一如既往地清洗着爸爸带回来的菜。
“秀娟，我们要不再要一个吧？”
屋里传来爸爸的声音，我还知道爸爸又给妈妈带了花回来。
尽管是在路边采的，但妈妈很喜欢。
“你说过会尊重我的意见的！我已经给你生了一个了还不行吗？”
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锐，我知道每当遇到她不喜欢的事她就是这个声音，我听过很多次。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多久，我只知道当我肚子咕咕去找他们时。
妈妈捂着脸坐在窗前，肩膀不停地耸动。
改变我妈主意的是一顿团年饭。
大伯母搂着堂哥，看着我们一家三口，“真不知道有些人没儿子怎么还有脸上桌吃饭。”
当时爸爸就很生气，脸都红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儿子是能替你吃吗？没有儿子就不上桌？”
我妈可不会怕，她从一开始就和大伯母不对付。
“二弟二弟妹，不是大哥说你们。没个儿子以后你们可是要靠金宝养老的。”
在场的大人都明白，这是让我爸妈对周金宝好点。
但还在和堂姐堂妹抢周金宝吃剩的饼干的我，不明白。
就这样我被妈妈扯回了家，我被打了。
抱着饼干的我，还是不明白。
“吃什么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去抢吃的。如果你是个男孩儿，我就不会……不会……”
妈妈没有说下去，爸爸把她扶回屋了。
天上的月亮很圆，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我想如果我有一个弟弟就好了。
生我弟弟那年我四岁。
村里人都说妈妈肚子圆圆的，又爱吃辣，八成又是个女儿。
本来怀孕后喜欢去村里走一走的妈妈，渐渐地不出门了。
本来还想来看看的奶奶，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还是觉得就是弟弟，爸爸看着妈妈的肚子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又回地里去了。
就这样盼着盼着，妈妈发动了。
奶奶提着一大筐鸡蛋还有一刀肉喜洋洋的来了。
我的感觉是对的，是个弟弟。
“玉珂，你可不能偷吃这些鸡蛋啊。这些是给妈妈补身体喂弟弟的。”
我才不会偷吃呢，有了弟弟以后我也会有零食吃的。
听到消息从外赶回来的爸爸看起来开心极了。他给我带了几颗水果糖，说我真棒。
我体会到了弟弟的好，原来有弟弟真的可以有零食吃。
我喜欢弟弟。
但弟弟好像不喜欢我，他霸占了爸爸和妈妈，给我留了一堆活。
妈妈说她要照顾弟弟，忙不过来，想让奶奶过来帮忙。
大伯母却说堂哥还小，家里三个孩子也需要奶奶照顾。
我不得不站在比我还高的灶台面前开始学起了做饭、洗衣。
我讨厌弟弟。
还好，很快我就读小学了。村里要求每个孩子都必须去。
我的活变少了，只需要照顾鸡鸭以及放学回家做饭，我很开心。
为了给弟弟补充营养，爸爸托人找关系买了一袋奶粉回来，偶尔我也可以尝一尝弟弟没喝完的。
我再在里面加点水，这样我也有一大碗了。
这样看来还是有弟弟好。
读书的时光我觉得很快乐，五年级的时候村里小学来了个新老师。
杜老师是外面的大学生，来支教的。
她常常说我们要好好读书，去看更大的世界，不要被困在小山村里。
我和秋雁被她所描述的世界吸引了。
放学后，我们一起偷偷爬上了后山，我以为我可以在山顶看见美好的外面。
但是，什么也没有。
后山的后面，还是山。
太阳落下去了，我才想起我还要回家做饭。
又急又怕地跑回家，我看见拿了一根藤条站在门口的爸爸。
月光很亮，在他身后拉出一团浓浓的黑影。
我被布堵住了嘴，藤条落在了我身上。
布是我自己含的，因为被其他人听到我只会挨更严重的打。
“哟，心子野了，这么晚回来。你想饿着谁？”
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是我这几年熟悉的厌恶。
“我看就是老子这几年对你太好了，让你没了着头。”爸爸的藤条终于停了。
许是院子里的动静太大，在房间里的弟弟哇哇大哭。
妈妈走过来掐了我一爪，“每次受你奶奶大伯母的气都是因为你，晦气。”说完，她就急急忙忙地去哄弟弟了。
这院子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饿着肚子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我想山后面始终是山，我始终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一次偶然，杜老师发现了我身上的伤痕。
她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了她。
“老师，是不是就算方式不同，爸爸妈妈也还是爱我的？”
杜老师摸了摸我的头，“父母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吃着杜老师给的奶糖，我记住了杜老师教我的办法。
如果是自己的错，一定要先认错。如果不是，那就要好好和爸爸妈妈讲道理。
但杜老师骗我，根本没用。
爸爸妈妈不听我说，最有效的解救方式是弟弟的哭声。
那年夏天很快就走了，就像杜老师一样。
杜老师离开了，学校的老师都说她家人在城里已经安排好了。
这时我明白了为什么杜老师的方法不管用，因为真的有不被父母所爱着的孩子。
就像我在路边捡到的小狗一样。
因为生来少了一条腿，就被狗妈妈丢弃。
我看着它，就好像在看我自己。我们都没能成为爸爸妈妈所希望的样子。
我管小狗叫小黄，我认为我给它取了名字它就属于我了。
我悄悄地把小黄养在柴房里面，平时除了我也没人会去，每天我都把我一半的饭分给它。
小黄很乖，总是安安静静地陪着我。
“小黄，不能大声叫哦。我悄悄养你，嘿嘿。”
“我们都没有妈妈的疼爱，没关系，我们可以互相依靠的。”
“你不要长那么快，会被发现的。”
我每天既提心吊胆但又期盼着和小黄见面。小黄比弟弟、杜老师好多了，我也有了依靠。
今天我考了双百分，班上唯一一个，我高兴地想和每一个人分享。
我满腔欢喜地跑回家想要找小黄分享。
一路上，我都很开心。就连回家看见提早回来的爸爸，都没有像以往那样怕他。
我也跟他们分享，我从爸爸脸上看见了笑容。
他又像以前那样用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真棒，开进屋看看。你妈给你买了蛋糕。”
蛋糕？难道老师告诉过他们了？考得好会有奖励吗？
以前我过生都没能吃上，只在弟弟的生日的时候尝到过一点。因为妈妈说我的生日是她的苦难日。
我推开他们的房间门，看到妈妈和弟弟都坐在桌前。弟弟面前有一个蛋糕，旁边还放了一个。
难道真的是给我的？我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边渴望地看着蛋糕。
“磨磨蹭蹭给谁看？小家子气的，也不知道你这个性格随了谁。”
妈妈抬头看向我，见我愣在原地没动，皱起了眉头。
“要吃就过来，不吃就滚出去做饭。”
我还是过去把蛋糕拿到了手上，拿了就准备往外走。
“你拿到哪儿去？”
“我……我去厨房吃，这样就可以快点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