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月光在大火中丧生之后。
我成了她的替身。
他说如果哪天我不像她了,就会让我滚蛋。
但是后来,他用生命求我回来,让我再爱他一次。
我却摇了摇头,笑着说:「可我爱的从来就不是你。」
「来得这么慢。」季临不满地啧了一声。
我低着头说了声对不起,把车钥匙递给他。
「哦对了。」季临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抬了抬下巴,「你外套脱下来。」
我愣了愣:「为什么?」
他搂紧了怀里穿着短裙女孩,亲昵地贴近:「她说冷。」
我沉默着脱下拿过去,眼睁睁看着穿着我的外套的女生依偎在我男朋友的怀里。
我咬了咬唇,问:「你明天有空陪我吗,明天是……」
「没空。」
是情人节……
「洛子衿,你没资格跟我提要求。」
他的语气里是对我的不屑和厌恶。
他怀里的女生也挑衅地看着我,高高扬着下巴。
而我的目光里,只有他垂眸时眼角那颗显眼的泪痣,好像在一遍一遍提醒着我什么。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
然后点头,看着他们上车离开,什么也没说。
他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初春的风很凉,吹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心想着离家不远,干脆走回去算了。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凌晨裹着棉被还被冷醒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果不其然是病了,于是一大早就爬起来去医院挂了水。
出门的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
大早上的医院人也少。
我抬头看看还有大半瓶的水,身体又实在累得不行,准备先坐着再眯一会儿。
忽然手机振动了一声。
我看着熟悉的名字,几乎是立刻接起喂了一声。
「洛子衿,给我送套干净衣服过来,xx酒店1802。」
我看着手背的针头,摸到还浑身发烫的皮肤,有些不知名的情绪。
「季临,我发烧了在医院呢,我找别人给你……」
我终究还是怕他生气,但试图商量的话被他毫不客气打断。
「给你半个小时过来。」手机那头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如果你不来,那就滚蛋吧。」
然后那边又传来了个娇嗔的女声:「季临哥哥,人家的内衣都被你弄脏了啦,你要买个新的赔给人家。」
接着我似乎听见了接吻的啧啧声,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几分钟后我才又听见季临说:「再拿一套新内衣。」
我身体一僵,随后轻轻叹气:「我知道了。」
于是立即起身找来护士拔了针,连针口都没来得及摁就飞奔出去。
我的车昨晚给了季临,眼下大雨倾盆,又打不到车,急急忙忙冒着雨到旁边的便利店挑了把伞冲进雨幕。
所幸地方离得不远,回趟家拿衣服再到酒店不过二十分钟。
只是到达房间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浑身湿透,淋成了落汤鸡。
酒店的电梯坏了,十八楼,我是跑上来的。
可能是又受了凉,头已经开始意识不清,昏昏沉沉。
但怀里特地用防水袋装起来的衣服依旧干净。
连给那个女人的内衣,也是我买了洗干净没穿过的。
我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裸着上身的季临。
他嫌弃地从我手上拿过衣服,不耐烦地把换下来的脏衣服随手扔给我:「行了你回去吧,又脏又乱的别给人家酒店弄臭了。」
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声嗯都应不了他。
只是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下一秒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一折腾,本就发烧的我几乎要虚脱,用尽最后的力气给朋友打了电话之后,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又是医院,还有旁边担心得不行的安橙。
见我一醒,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我开骂:「洛子衿你疯啦!明知道自己生病还给他去酒店就为了送个衣服?」
我嗓子生疼,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真有你的啊洛子衿,你明知道他不是……」
「安橙。」我嘶哑着声音打断她。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对于季临来说不过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他有自己喜欢的人。
那人叫唐婉。
当初学校比我们都大一届的学姐,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平时喜欢画画。
季临对她一见钟情,追求半年之后终于在一起了。
但就在两年前,一场大火带走了她的生命。
季临从此一蹶不振,抽烟酗酒,打架翘课。
身边的女朋友是换了又换。
但无一例外的,多多少少总有一些唐婉的影子。
我也是其中之一,也算是在季临身边留得最久的人。
我跟着他从读书上课,到毕业工作。
他答应我在一起的唯一条件,就是要像唐婉。
在一起那天晚上,他眯着眼睛,将手上的果汁从我的头顶缓缓倒下:「洛子衿,但凡哪天我觉得你不像了,我就会像扔垃圾一样扔了你。」
我垂着脑袋,黏腻的水渍浸透我的头发,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在他和别的女生喝酒喝醉了的时候,我负责送他和那些女生回家。
在他单独和女同事出差的时候,哪怕他就只说了一句是朋友,我也全盘接受他拙劣的借口。
安橙为此恨铁不成钢,又骂不出口。
然后就一次次叹气,跟我说:「别糟践自己。」
我摇头否认:「不是糟践。能遇见他,是我求来的。」
身体刚好一点我就回了家,开始下厨,准备礼物。
我耐心哄了他好久,终于松口答应我回来吃晚饭。
我吃完药之后忽然犯困,后来在沙发上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桌面上的菜还是维持着原样,我等了一天,季临也没有回来。
今天是情人节。
本该是我们俩一起度过的日子。
而我和季临的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忙,晚点就回。」
可哪怕是简单几个字我也能看出他的不耐烦。
我熄灭了手机屏幕,将脑袋埋进臂弯里,忽然心里发堵。
这些年我不断的在迁就季临,纵容他无数种过分行为。
所有人不是在嘲笑我傻,就是在感慨我的不理智。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多年前,我也曾遭遇一场大火。
一个右眼角有着泪痣的男孩子拼死把我送出火场,我才勉强活了下来。
季临无论做什么,每次只要见到他眼角的泪痣。
我就会想起那一天黑雾缭绕的火光里,那个男孩向我伸出的手。
我没有办法生他的气,也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要求。
可我依旧会有些委屈。
曾经的那个男孩神采飞扬,会在雨天给我撑伞。
会细心地发现我的身体不适,然后跑大老远去买药。
所以为什么呢。
到底是时间太长之后感情变了,还是人变了呢。
一阵电话铃声把我的思绪拉回来,起身时还有些头晕。
我揉着太阳穴,没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接起:「你好。」
然后电话那头的一句话瞬间把我炸醒。
「洛子衿吗,季临出车祸了。」
「你没事吧。」
我刚一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我出门时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在去医院的路上一阵一阵地心慌。
满脑子都是「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他一次了」。
于是看见季临大半张右脸都被包纱布包住的那一刻,我差点要害怕得站不住。
眼泪瞬间控制不住地往外掉。
那场淹没了一切的火光似乎又出现了一样。
季临从看见我的皱眉,到发现我不停掉眼泪的愣神,伸手抽了两张纸巾塞进我的手心,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别哭了洛子衿,很烦!」
我连忙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可是眼泪偏偏就像止不住一样。
「家属别太担心,只是追尾了,脸被飞进来的玻璃片划到了,有些地方缝了几针,不过患者算是幸运,没伤到眼睛。」走进来给季临打针的护士顺口解释道。
季临随意地点了点头,没当回事,指使着我去给他倒水。
我却是心头一滞,看向季临被包扎得严实的眼下。
思绪混乱得连哭都忘了。
按照他的伤口位置,如果留疤的话,很有可能就在眼角泪痣的位置上。
但是不可以留疤。
他身上只有那颗漂亮的泪痣是我所熟悉的了。
总不能把我唯一的念想给消磨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