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遇到了那个满眼皆是我,为我绾青丝的人。
但身旁的人,发间的簪,手牵的马,红色的衣都在说着我是替代品。
恢复记忆的我发现,原来他曾经深爱的那个人,就是我。
哪有什么替身,一切不过是假意愧疚的伪装罢了,到头来仍是利用。
在他的逼宫宴上,我身为侧妃却反水了。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却笑得更深。
我告诉过他:“希望你不要有任何软肋。”
他做得很好,亲手杀死了曾经的我。
而这一次,我的软肋,由我自己来拔出。
我原本叫什么,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薛挽簪,这是那个男人给我取的名字。
睁开眼的那一刻,我躺在轿辇的软塌上,身旁坐着一个仪态不凡的男人。
看到我醒来,他紧蹙的眉头舒缓开,紧紧握住我的手。
“你......是谁?”
我把手抽了回去,不解地望向他。
虽然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被触碰的那一刻,心抽疼了一下。
男人怔住了,他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我。
被那样深不见底的眼神锁定着,我感觉周围的温度都在急速下降。
“你,不记得了?”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深邃,却意外流露出一丝惊喜。
男人告诉我,他是清河王岁琛,当今圣上长安帝现存唯一的弟弟,但并不是一母同胞。
是他在行军路上捡到了昏迷的我,把我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上全是重伤。
清河王把我带回了京城的王府治疗。
王府众人大都对我很亲热,只是王爷的贴身护卫总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府医说,我身上的伤乃是野兽撕咬,能活下来实属奇迹。
王爷公务繁忙,却总是能与我在庭院偶遇。
尽管我还是不喜欢那种心脏抽疼的感觉,但我和他之间奇妙的磁场将我们很快拉进。
没两天,他就允许我自由进出他的书房了。
“我看下人都只叫你姑娘,这也不像话,我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他停下笔,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
眉眼如画,怎么有点心痒的感觉呢......
“就叫薛挽簪,可好?”
没等到我答应,他自顾自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
“薛挽簪,挽簪......可有什么含义吗?”
我在手上一遍又一遍的划拉着。
“挽手看雪,绾发添簪。”
王爷站起来,变戏法般拿出一根玫瑰簪,轻轻穿过我的发髻。
挽手看雪,绾发添簪......
我似乎也曾与一个人挽手看雪,他为我绾发添簪。
可是,可是,我不记得他是谁了。
而王爷的笑意快要将我融化。
“好,王爷。”
我低下头,不知道是在答应叫这个名字,还是答应与他挽手看雪,绾发添簪。
“不要叫我王爷。”
‘“那,岁......琛?”
“叫我子期,岁子期。”
他贴近我,将下巴轻抵在我的头顶。
子期......我心中一疼,失去了意识。
耳边是岁子期急切的呼喊。
再恢复意识时,我躺在岁子期怀里,府医正在为我诊脉。
“薛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小的也不知为何......”
那府医已是白须银鬓,他惶恐地看向岁子期,踌躇道。
我扭头看了看岁子期,杀意快从他的瞳中迸发出来了。
感受到我的视线,岁子期立刻收敛了起来,挥挥手赶那老府医出去。
这件事过后,王府众人又对我多了几分尊敬,甚至私下里开始管我叫薛贵姬。
岁子期变得忙碌起来,经常不在府里。
可每当他回来,却总是在我的院里坐着。
春天, 他就搞来一堆桃花,拉着我亲手做桃花酿。
岁子期躺在桃花堆上,嘴里叼着一片花瓣偷懒,看我一个人做苦力。
所以添酒的时候,我随手泼了一把到岁子期脸上。
“好啊你薛挽簪,开始不知天高地厚了是吧!”
他剑眉一挑,佯怒。
“那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冲他张扬一笑。虽然心还时不时会痛,可总是想离这个人再近一点。
“怎么办?看招!”
他趁我不备,也往我身上泼了一把。
“岁!子!期!”
我们轮流往对方身上泼酒,有来有回。
最后桃花酿没酿成,满院子都是酒香。
我又想到,那个人,那坛酒......
那个人应该很爱我吧,可是,我怎么把他忘了呢?
入夏了,他给我送来了很多宫里赏赐的布料。
“我不要,你赏人吧。”
我对华服实在没多少兴趣。
“给别人我还觉得糟践了呢。”
他面色一冷,嘟囔道。
最后在他的死磨硬泡下,我答应他,用那匹红色的做件纱裙。
“挽簪穿红色是最好看的。”
岁子期这么说。
曾经也有一个人说我穿红色最好看,他现在又会在哪呢?
宫里的秋狩,他也带我去了。
临行前,我向岁子期借一匹马。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马圈里牵出一匹高大的白马。
白马......
到达猎场后,王公大臣们纷纷自夸,要为长安帝拿下最好的彩头。
我求了岁子期好久,他才同意带我打猎。
他想教我用弓箭和骑马,可我一上手就如有神助。
岁子期叹了口气,留下几个仆从给我,去抢头彩了。
为什么我才知道我这么强!
打了几只野鸡和狐狸,我渐渐闷了。
趁着仆从玩忽职守,我骑着马就往岁子期离开的方向奔去。
听到身后的追赶声,我扭过头,冲他们扬了扬下巴,加快了速度。
就这样,我甩掉那些人,入了深山。
刹那间,从块巨石后蹿出一只银狼,差点咬到了白马的左前蹄。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弓上的箭便飞了过去,正好扎透狼的鼻子。
随即又连射三发,拿下它的命。
杀完银狼,我听见远处传来猛虎的穿天长啸,就循着声音的方向驾马疾驰。
我来到声音附近,看到岁子期正与一只独眼巨虎对峙。
巨虎身上已经有近十支箭了,仍不肯屈服。
它看到了岁子期身后的我,充满恨意地突袭过来。
岁子期一顿,猛然转过头。
“阿簪!!!!”
他失了魂似的扑过来抱我,生怕我受到伤害。
我却没忽视掉他眼中那抹转瞬而逝的迟疑。
此时,两只并发箭分别穿透了巨虎的独眼和喉咙。
“一击致命,希望你不要有任何软肋。”
我放下弓箭,对岁子期浅浅一笑。
听到这些,他的眸中似乎闪动着什么。
岁子期和众人介绍,今天的彩头是我杀的。
全场哗然。
秋狩结束,长安帝摆宴庆功。
“薛姑娘,皇后娘娘召你到她身边去。”
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来给我传话。
我不知道今天表现得是不是有点出格,不安地走到皇后身边。
皇后倒对我亲昵非常,她跟我讲,她年少时候也是如此英姿,胜于男子。
“今日太子太傅求寡人做主一门亲事,寡人觉得极好。”
长安帝轻咳一声,众人纷纷放下筷子。
“太子太傅有心让其独女与清河王结好,爱卿们可觉得合适?”
太傅的同僚与同窗已经起身,一口一个吉祥话。
“臣弟觉得不妥。”
岁子期一语惊人,引得他人纷纷侧目。
“大胆岁琛,难不成你觉得太傅独女不配你?”
长安帝阴沉了脸色。
“不敢,只是臣弟的意中人就在这,臣弟只愿娶她为妻。”
岁子期遥遥看向我。
“哪家的女儿,说出来,寡人替你掌眼。”
“她拿下了今日的彩头。”
此言一出,四座大惊。
“哈,这个薛姓女郎?听说来路不明,又受过重伤,怎合皇室贵胄?”
长安帝嗤笑一声。
“臣弟从未求过皇兄什么,求皇兄赐婚!”
岁子期跪地不起。
长安帝眯起了眼睛,用寒光打量岁子期。
“陛下,既然清河王不喜欢那太傅小女,又对这薛挽簪情根深种,不如就暂且将薛挽簪赐给他做侧妃,来日再挑好的官家女给清河王做正妃。”
长安帝眼看着就要龙颜大怒,皇后提出了个折中的方法,他才不言什么。
岁子期磕头谢恩,看着还有些不甘。
宴席继续,暂且不谈。
返程前,皇后跟我和岁子期悄悄说:
“清河王,你别怕委屈了薛挽簪,侧妃不过是个名头,关上门在府里,怎么称呼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