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立为皇后的前夜,我不幸跌落高台失忆了。
皇帝得知后,牵着我的手大笑:
“忘了好,忘了好呀!你只要记得你是朕的妻,是大昱的皇后便足够了。”
我乖顺地点头,不再追问。
这天之后,他给我无尽的专宠,六宫如同虚设。
成为皇后的第三年,我有孕了。
生下太子后,我越发贤良,皇帝的吃穿住行我事事费心。
很快,年富力强的他,如我所愿重病缠身,命不久矣了。
没错,失忆我是装的,我故意给他织就了温柔的陷阱。
他欠我的,得用命来偿。
我刚刚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被人紧紧握住。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紧张无措的声音:“阿音……阿音,你醒了。”
我循声去看对方,那张脸剑眉星目,俊朗非凡,“你是谁?这又在哪里?”
他听了这句话,全然变了脸色,脸上所有的担忧与紧张,在顷刻之间化为无措。
他愣在原地,满脸错愕,“你,你不认识我?”
我愣了愣,摇头:“不认识……”
他抓着我的手更加用力,眸子紧紧地盯着我,带着探究与疑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那样的语气,分外复杂,竟让人听不出他是希望我记得,还是希望我不再记得。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晦暗,也带着几许欣喜,甚至还有几分自我诘问和纠结。
“你抓疼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话音刚落,而他蓦然松手,起身朝外面大喊:“太医!太医都给朕滚进来!”
他一身尊贵的滚边云纹长袍,浑身却被无形的暴戾所包裹。
这偌大的宫殿因为他的发怒而瞬间变得冷寂,众人跪了一地。
而我的目光却顺着窗外望去,朱墙屹立,而那琉璃瓦在微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入目的光华却显得有些冰冷,四方宫墙画地为牢,让人困守其中。
太医慌张地进来诊脉,又问了我好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最后诚惶诚恐地看向刚刚那个男人:“陛下……”
男子突然抬手阻止他往下说去,看了我一眼之后,大步往外走去,太医连忙跟上。
我靠在软榻上,而周围的婢女们噤若寒蝉,颔首低眉,不敢看向我,更不敢同我言语。
过了许久,他才从殿外走了进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复杂。
他缓缓执起我的手,眼眸紧紧地盯着我,柔声道:“阿音,你是我的妻。”
“是吗?”我的语气中满是怀疑。
“是,你遭受重创所以失了记忆,以后可能想起,也可能终生都想不起来过往之事,不过那些都不再重要了,你只要记得你是朕的妻,是大昱王朝的帝后便足够了。”
我顺着他的话语,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可是他离去时候的模样,让人不解。
他负手离去,可是一边走却一边摇头笑着,笑得甚是沧桑。
那笑中有喜亦有悲,最后只听得那一声轻微的慨叹:“忘了好,忘了好呀!”
我醒来之后,无数的珍奇药材被送来了这里。
听那些侍候的宫人说,我是尚书府的嫡小姐姜妫,也是这大昱王朝新帝燕瑀的皇后。
而那日守在我床前极尽温柔之人,就是燕瑀,他口口声声呼唤的“阿音”是我的乳名。
后来,我从她们的口中得知,我与燕瑀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他登基那日,亦是立后之日。
而我因为夜间失足,从重华殿前的千百层白玉石阶上摔了下去,醒来之后,便忘记了所有。
听她们说得多了,便也知晓了帝王的三千宠爱集于我一身。
“娘娘,陛下对您的好,那可真是羡煞众人,您与陛下青梅竹马。”
“陛下尚是暮王时,便有异邦公主当着众臣的面向陛下表达爱慕之意,可是陛下却当堂拒绝,言心中所向唯您一人,一时间传为佳话,那异邦公主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呢……”
那婢女滔滔不绝地说着。
身旁的宫女同样不甘示弱地接话道:“是呀,陛下还在大婚当日亲出太和殿外相迎,与您携手而来,恍若璧人,虽有违祖宗规矩,却也彰显了陛下对您的情意。”
她们争先恐后地诉说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对我是何等地情深意长。
我莞尔一笑,垂眸说道:“那我还真是好福气!”
话音还未落下,便瞧着燕瑀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的是久违的少年稚气。
“阿音,你瞧,可还喜欢?”说着,他便将一支木簪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摩挲着手中的木簪,是用沉香木雕刻而成,分外精致,那簪头形状俨然是一朵盛放的牡丹。
他的指腹处有着明显的伤口,显然是新伤,尚未结痂。
我缓缓抬眸,轻声道:“这是你亲手雕刻的?”
燕瑀只低头一笑,并未应下,可是他身后的内侍却忍不住接话:“娘娘,您不知道,陛下为了给您雕刻这支簪子,熬了三四宿没睡呢。”
“多嘴,还不下去领罚。”燕瑀呵斥着,可是脸上神色显示着他并未生气。
那内侍连连称是,笑着快步退下了。
我的眼眸看向了燕瑀那含笑的脸庞,不禁道:“宫中从不缺这些,何必这样费心呢?”
他将那簪子拿了过去,亲手为我簪入发间。
“这是朕十九岁那年答应的,要为你亲手雕刻一支独一无二的木簪,自然不敢忘了,而牡丹国色,最是衬你。”
他话音刚落,我抚了抚发间的木簪,扭头看向他,有些疑惑地问:“我最喜欢的,难道不是桔梗花吗?”
燕瑀看着我,脸上笑意渐失,他认真地对我说:“阿音,你喜欢牡丹。”
我愣怔了下,燕瑀俯身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我平视,指腹蹭到我的脸颊边,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朝我看。
他重申:“阿音,你记住了,你只喜欢牡丹。”
我勾住了他的脖子,眸光流转,柔声道:“好好好,你说我最喜欢牡丹,那我便最喜欢牡丹。”
听了这句话,燕瑀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帝王总是繁忙的,重华殿有急事奏禀,他便匆匆离开了。
我坐在那繁复精美的雕花铜镜前,端详着发间牡丹花形的木簪,最后缓缓取下,置入妆奁的最底层,落上细琐。
身后的梳头宫女对我封锁木簪的举动满脸不解,我回眸问道:“你可知哪儿有桔梗花圃?”
她慌忙摇头,而其他人都是同样的反应。
或许,这偌大后庭,并无一株桔梗。
燕瑀登基一年了,可是他的后宫只有我一人。
可在前朝的重压之下,他也被迫选秀纳妃,他说他的后宫会有别人,可是他的心中只有我一人,我自始至终也明白帝王的后宫不可能永远只有一个人。
一时间,后宫百花争艳、芬芳满园。
而我端坐凤仪宫,受着诸位新人的叩拜,可是她们似乎对我有着别样的好奇,一个个皆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范大将军之妹范芷柔被封了淑妃,兵部尚书之女朱绮月被封了贤妃,这二位皆是倚仗家中拥护新帝之功,封妃并不意外。
令人意外的却是另一位,赵昭仪出身寒微,选秀入宫,先封美人,其后越封昭仪,位居九嫔之首。
赵氏甚是得宠,颇得帝王厚爱。
可是她行事张扬跋扈,树敌颇多。
虽然燕瑀说她们都越不过我,可这后宫终究是热闹了。
那日,众人齐齐赏花。
淑妃自言喜爱兰花,贤妃唯爱梨花。
而赵昭仪却莞尔一笑,颇为张狂地说道:“妾身钟爱牡丹。”
任谁都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挑衅之意,唯有中宫堪配牡丹,而她身为妃子,却毫不掩饰觊觎之心。
我眸子睨了她一眼,然后随手折了一枝牡丹,弃之于地,浅笑道:“本宫最爱,乃是桔梗。”
淑、贤二妃闻言,对视一眼,即刻噤声,不再言语。
唯有赵昭仪仍满是不屑地说道:“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爱此等薄命之花。”
“已故瑾元太子曾为太子妃遍种百花,其中就以桔梗定情,那桔梗花圃象征着储君对太子妃至死不渝的爱,可瑾元太子死后,还不是被付之一炬、焚烧殆尽。”
闻此一言,我但笑不语。
翌日,赵昭仪被打入冷宫,罪名便是言语无状,不敬中宫!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毫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