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二次为叶景云流产。
第一次是发现自己被小三。
绝望之下,我本想一死了之,一条微信消息将我拉回现实。
「报复他,我帮你。」
医生把 B 超照片举给我看,眼里充满了不屑。
那已经三个月大的孩子已经初现轮廓,甚至能看到他细细的手指模样。
「家属呢,让他去交费。」
只有我知道,不会有人来的
我的孩子,还有我,从来都不被需要。
我叫顾让,和叶景云是大学同学,那时他的眼睛含满了深情,对我承诺了今生今世。
毕业后,我顺其自然,在他的安排下进入叶氏企业工作。
我想,我何其幸运,虽幼时孑然一身,却被一生挚爱填补了空白。
进入叶氏三年,同期的实习生有的跃居管理层,有的已经在行业中崭露头角。
只有我,依然呆在高级专员岗位。
同事暗地笑我:「不知得罪了哪位高层,这么多年拼了命也没升上去,倒是可惜可惜了那张脸。」
叶景云得知后,心疼的亲亲我的脸。
他说,宝宝不要怪我,他们都站在大哥那边,我只有你了啊。
他说,要我从基层磨练,帮他,一颗一颗拔出叶氏的毒牙。
他一声声深情唤我「小让,小让。」
呼吸声越来越重,我闭上眼睛,努力环住他。
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念头,逐渐被撞碎。
似乎有只虫茧,要从脑海里钻出来了。
叶景云醒来时,我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柔软日式软欧包和醇厚拿铁,是他喜欢的搭配。
朝阳将影子拉长,窗边剪影轮廓分明,他的侧颜似乎在发光。
这是我的爱人,也是我们小窝的温馨时光。我觑着他的脸色,鼓起勇气唤他「景云。」
他笑着捏捏我的手回应。
「升职的事情你可不可以考虑考虑?」
「我的能力足够匹敌对应岗位。
我也想……离你近一点」。
他的笑容缩了些许。
半响,带着些歉疚开口:
「如果你真的决定的话,打报告给我。」
看出他的不悦,我连忙终止话题,讨好地牵他的袖子
对不起,是我贪进了。
我的景云,他要如何凭一己之力争到偌大叶氏。
虎狼环伺中,没有我,只有我们。
我们的爱,是不配被放在太阳下讨论的。
我曾见过叶景云的母亲,是个好看的妇人,眉眼间像极了叶景云。
观音眼,菩萨相,挽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
奢品店员递来礼品,客气地请其他人离开。
是了,你看,客人也分三六九等。
何况于人呢?
所以当叶母怒气冲冲把咖啡泼到我头上时,我也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无力反抗,无法反抗。
「顾让,你好」年轻女子讥笑着向我伸手:「我叫程安衾,叶景云的妻子。」
一句你好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阴暗角落的老鼠如何敢直视九天仙女。
虽然叶景云并未提及过她,叶母的默认也足够表明真相。
我低头等她发难。
她却直接抢过我的手机,利索地加了我的微信。
「看来,叶景云并没有向你介绍过我。」
「有时间聊聊吧,我们肯定有不少共同话题。」
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怕是只有景云。
我努力忍住情绪,小声道:
「对不起!」
即使我那么爱叶景云,也未恶劣到在明知他已婚的情况下生下孩子。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从小忍受异样的目光。
或者和我一样,在冰冷的孤儿院长大。
我期盼着他有所解释。
但他只是紧紧抱着我,嗫嚅地承诺道:
「对不起,我一定会解决这件事!」「相信我!」
我有点想笑,他总觉得这样我便能被安慰到。
初见时,我被一堆混混堵在偏僻的巷子里。
都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熟人,我太熟悉他们的面孔和表情。
他们言语下流地扯开我的衣服,拉开四肢开始拍照。
那时是叶景云偶然经过,奋力赶走他们。
他完全无法理解我为何沉默多年。
我说「我本打算拉着他们一起去死。」
我扣出藏在鞋底的针,每一根都在农药中泡了许久。
我这样脏的人,杀一个算一个,也是挣了。
那时,他看着我身上的伤口,破口大骂:「这群畜生!」
明明自己也被打的一身伤痕的人,却温声安慰我:
「不要怕,我带你去报警好不好?」
「可能会问一些让你不叶服地问题,你可以吗?」他的眼角微微下垂,像极了寺庙里悲天悯人的菩萨。
我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让他们去死呢?
只是无人爱我,亦无人可爱。
但那一天,有一束小小地光从巷子里照亮了我。
我想,也是见过光的人了。
景云,你就是我的光。
我食爱而活,即使知道叶景云并不是那么完美的人。
有时候他温柔似水,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捧到我面前,摇尾求爱。有时候恶劣又残忍。
自从上次瞒着他流产后。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沉默,避忌,若无其事。
他太知道怎么惩罚我了。
我尝试过远远离开他,却又在深夜恐惧地无法闭眼。
如果我死了,就不会难过了。
如果我死了呢?他会难过吗?
我向来不惧死亡,当刀刃划破血管的时候。
失去他的恐惧疯狂淹没了我。
我泪流满面,拿出手机给叶景云发消息。
「求你,继续爱我。」
我意识到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对叶景云的依赖到了变态的地步。
为了补偿,叶景云终于将我提拔为他的总助。
商务随行,光明正大。
我也再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借机除掉了不少叶家大哥的爪牙
甚至以公司名义为叶景云开设了个人账号,偶尔更新一些关于他的视频。叶景云的知名度慢慢打开,连不精业务的实习生,也暗戳戳嗑他的颜。
加上本身能力不错,叶景云的内部支持率明显上升。叶丰恨我恨得牙痒痒,碰面时端起却假笑嘲讽我可怜。
我也知道,这份爱与信任是可耻的,病态的。
但是谁又比谁高尚呢?
直到程安衾直白地问我:「想报复他吗?」
她恨他婚内出轨,情有可原。
我有什么资格呢?
她捉着我的手:
「不要怕,你可以自己爱自己。」
不要怕,上一个跟我这么说的人是叶景云。
我从泥潭走出,又踏进了另一片沼泽。
程安衾,你又是谁?
叶景云发现我打掉孩子,是很久之后的事。
他暴虐掐着我的脖子,眼睛通红。
一遍遍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
可笑……有些事情,你也从未告诉我。
「景云,」我手指描着他的眉骨
「我们是一样的。」
「那也是我的孩子。」
「我也痛,但是我现在觉得很解气。」
「你和我都不配做他的父母。」
景云,你也哭吧。
凭什么只有我独自承担?
杀了我,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我在内心咆哮,宛如修罗。
他见鬼一样松开了手,跌跌撞撞,择路而逃:
「疯子!」
「顾让你疯了!」
他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我嘶哑的嚎叫。
为什么你不肯给我解脱?
又凭什么,疯的只有我呢?
不够,不够,还不够。
景云
景云
你骗我,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同为行业翘楚,程家最近的业务扩的很快,作为下游的叶氏短时间内无法全盘接收,行业内其他竞争对手也吃了不少肉。
不乏有程安衾敲打叶景云的意思。
利益之下,安有完人。
叶景云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我和程安衾见面的频率逐渐高了起来。
开始,我总跟她说些我与叶景云的往事。
卑劣地,肮脏地,期盼她做出反击。而她只是静静地听,偶尔给我续些茶水。
我笑:「看来你不爱他。」
她无所谓地回应:「也许我只是比你爱面子,没有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