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被长姐欺辱压迫,
一席圣谕让我好不容易有了逃离家族的机会。
一觉醒来,竟要我一席红袍代姐出嫁?!
本以为是最终归宿的那人居然也像我厌恶的人那样误会我、抛弃我。
双双遇难,临死之际,他居然还能说他爱我?
众人皆知,柳家有两位小姐。
一位那可是皎皎辰星,相传这位柳大小姐被姨母招进宫中侍奉时,大凉国多少贵族子弟竞相挤进内城,一时间长街短巷、高楼矮墙挤满了人,只为一睹美人芳颜。
可这大凉国虽说土地贫瘠、物资奇缺,但奈何风水养人,最不缺的便是美人。真正让柳嫣然成为举国上下公认的美人的实则是她过人的才华。
金池宴上翥凤翔鸾、飞燕游龙,一曲羽衣惊鸿让众人仿佛置身仙境。
虽然她引以为傲的才华是偷我的便是了。
奈何啊,红颜薄命,盛世时人们将美人拥至高座,一朝衰败,美人便成了残败的花,被人们压进宛若烂泥的故土,用尽全身血肉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度苟延残喘。
仅仅半月不到,洛水国便已经兵临城下,城中人日日胆战心惊、苟且度日。
然而,这一日在我看来早已是注定的结局了,只是当我站在士兵早已弃守的城墙上,望着城内万家灯火还是会心生悲凉。
就在我准备转身下楼的一瞬,一道锐利的目光刺来,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到对面战车上那人的戏谑之意,那种感觉仿佛被饿狼盯上。
我有些慌乱的下了楼,但心中的不安却未散去。
这种不安一直伴随着我,直到国破的消息和一道圣谕一同传来。
我的姐姐,我的好姐姐,要被送去做王妃了,一个战败国送去的王妃,我忍不住冷笑一声,想到她今后在邻国要经受的种种,让我怎能不快。
想起往日种种欺辱,以及被柳嫣然夺取的宠爱、名誉,我突然感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从心底深处滋生,忍不住浑身颤抖,甚至想当场大笑出声。
我强忍着笑狠狠攥起手,指甲深陷进掌心中的疼痛让我清醒过来,不能忘了阿娘说的话,要忍耐,要忍耐。
没错,我缓缓勾起一抹笑,低垂的眸子掩藏了我此时甚至有些疯狂的神色,要忍耐,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柳嫣然会带着她肮脏的荣誉永远滚出我的世界。
在柳嫣然崩溃的哭喊中、父亲的怒斥中、主母的哀求中,我始终带着笑意,缓缓俯身谢旨,随后退出这一方天地。
可是,我早该想到的,或许我早已知道,只是不敢承认、不敢相信,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称呼了十几年父亲的人,居然还会有所期待。
“阿絮,你姐姐金池宴那件事,确实是她不对,阿父早该替你主持公道,如今阿父替你夺了她的荣誉,还与你。”
“阿父……”
“不必多言了,洛水王乃青年俊才,与你相配自是合适不过。”
“……”
“此番远去他国,切记万事谨言慎行,莫要因一人之罪,牵连全族。”
“……”
“诶,我的好女儿,是阿父无能啊,但我柳家全族上下数百口性命全系于你一人身上了,你走后我定会善待你阿母,明日,明日我便将她抬为侧室。”
我冷笑一声,指甲深陷进皮肉中,过了很久,才猛地跪下,狠狠将头砸向地面,而后又在柳父惊恐地眼神中收了力。
“小女,谢过父亲。”
一席红妆着此身,此时妄忆旧时妆……
在被喜娘搀着上轿时,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忍,要忍,才让自己没一把掀掉盖头,痛斥身后虚伪的人。
我忍着心头的不甘,咬着银牙,感觉口中慢慢渗出血腥气,眼中又仿佛被雾气蒙住,就在这时,一双满布刀伤的手覆在了我手上。
我浑身一颤,一滴泪就这样砸在他手上。
还未上轿就犯了大忌,我忍不住低头嗤笑一声,柳家全都给我陪葬吧。
可未曾想到,那只手只是轻轻拭去砸在他手上的那滴泪,偷偷将一个香囊塞给我。
“此番路途遥远,此香可以略微减轻不适。”
直到我被搀上了轿,出了城,还未回过神来。
我紧紧攥起手中的香囊,在愣神之际身旁的帘子被掀了起来,随后有人小心揭开了盖头,只听见爽朗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我洛水没有你们那么多破规矩,做事可以随意些。”
我定睛看着眼前人带着笑意的眼,缓缓放松下来,还未开口便听他轻笑着出声。
“那日在城楼,你在想什么?”
我愣了下,原来那日在战车上的人是他,本以为是个粗糙大汉,没想到……
正想开口回答,却想到此时自己不是柳如絮,而是柳嫣然。
柳嫣然是标准的闺房大小姐,怎么像她一样肆意踏上城楼,莫不是在试探。
“妻,未曾去过。”
我低着头回答,没看见窗外人错愕的眼神和渐渐浮现的厌恶的神情,帘子被重重放下。
我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只觉得这洛水王性情古怪,好不容易生起的一丝好感瞬间被磨平。
随后,车外便是一阵鸡飞狗跳般的动静,我被鞭子划过空气的声音吓了一跳,未等我探头去看,便被拖了出来,带着血腥气的皮鞭挑起我的下巴。
“你说你没去过?”
洛水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手上青筋浮现,明显是在强忍怒气,我忍住心中的恐慌。
“是……”
随后我重重跌在地上,未等我爬起来,便感觉被眼前人用力踩住了手。
我忍不住痛呼出声,头顶那人仿佛欣赏着我的痛苦和难堪,直到我感觉手指几乎完全失去知觉,那人才松了力度,冷若寒冰的声音响起,刺的我浑身发寒。
“滚回凉国。”
一行人徐徐离开,将我扔在原地,艰难地爬起身,看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我的心中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柳嫣然,为什么你总能一次次、一次次的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洛水王只是从我的生命经过,只是想起他递给自己的香囊,想起他轻笑着准许自己随意行事,想起他肆意自由的笑,让我差些相信了他对我动了心。
他像是我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神秘色彩,吸引着我一步步的靠近。
只是,他的光芒太过耀眼了,一不注意就刺伤了人。
我不禁有些恍然看着车队离去,忍不住嗤笑自己,为什么总是痴心妄想,为什么总是一次次去贪恋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能去哪呢?我只是想活着啊,只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安身之所,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