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辛辛苦苦准备了半个月的升学宴，顾若琛却打电话来，说不想出国留学了。
我翻了翻他班主任这三年来发的成绩单：“你但凡能考上个技校，我都不至于往地球另一边捐实验楼。”
顾若琛还跟我嬉皮笑脸：“青青姐，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也不是非得上个大学才能过好人生啊。”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让你上大学的是你亲爹，你要不就下去跟他掰扯这些，只要他答应，我肯定没意见。”
顾若琛哼哼唧唧地开始应付我。
我忙得要死，本打算直接挂电话算了，但想到我那栋实验楼，还是有点不舍得。
“offer都已经发过来了，怎么又不想出国了？”
许是觉得我又有兴趣理他了，顾若琛的声音又兴奋了起来。
“青青姐，我最近了个女朋友！”
感情是为爱发疯呗。
这傻小子难得谈个恋爱，我也不想为难他。
我算了算我那实验楼的开销，要把俩人都送出去留学，似乎也不是不行。
然而人家一撇嘴，又给我否了。
“不行，我女朋友坐不了飞机。”
行吧。
别人儿子找对象：校花，学霸，青梅竹马，模特，爱豆，女科学家。
我儿子找对象：老赖。
倦了，想摆烂。
2．
我刚挂掉电话，公关部总监的程敏就拎着电脑推开了我办公室的门。
我们办公楼的电梯正在检修，这女人拎着高跟鞋从十六层活生生爬到了三十三层，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着实厉害。
她倚在门边，勾起一抹卸煤的笑容看着我：“嘿女人，我是来拯救你于水火的。”
我：“太油了，演点别的。”
我助理忙得头都没抬：“程总监，你闲着没事儿的话，来跟我们一起试吃蛋糕吧，实在太多了，我要吃吐了。”
程敏是我高中学姐，万里无一的公关天才，是老顾死了之后被我高薪挖来顾氏的。
但苦于我哥太强大，我们祝家的资本和人脉护着我一路顺风顺水，我掌权后，顾氏什么风浪都没出过，她这几年只能每天待在办公室里摆烂。
不过这次她来，倒确实是因为重大鱼论风险。
我看着她电脑上，公关部连夜整理标红加急的舆情预警文件，附件是一个网络上下载下来的视频。
粉丝只有几万的女网红蓉蓉，发视频教大家如何驾驭小自己十几岁的富二代小男友，没想到骤然爆火，甚至上了短视频平台的热榜。
本地富二代，高三小奶狗，还是她画室的学生。
她之前并不算红，个人信息也没有特意保护，单凭这些描述，顾若琛简直是在裸奔。
仅仅是谈个恋爱的话，就算他再下贱，也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谈资罢了，还不至于影响集团声誉。
我不解地看向程敏。
她撇了撇嘴：“蓉蓉，本名王蓉，你那个死鬼老公的前未婚妻。”
嚯，老实说，没认出来。
3．
这位王蓉小姐，我只在早年的新闻里见过。
那时我跟老顾谈及婚嫁的时候，我哥把他查了个遍，然后扯着一张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旧报纸，指着上面的照片告诉我，“别傻了，他喜欢这样的。”
素衣清颜的森系女神，和我不是一个风格。
婚后我才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女神原本差点为钱下了凡，但没想到临近婚期又反悔了，抛下老顾追爱去了。
所以如今视频里她这般成女打扮，别说我认不出来，就是老顾活过来，他自己都未见认得。
我点开视频。
打扮换了，但她讲话的声音仍是温温柔柔的，是小男生会喜欢的那种。
“能够上钩的富二代，大多数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所以你得让他知道职业经理人这个概念，让他知道不是非得努力奋斗才能继承家业。”
第一句话，就解答我今天所有的疑惑。
没想到这一个两个的，所图还挺大。
我的秘书和助理蛋糕也不吃了，一股脑凑过来，想要探个究竟。
“这种小男生找成女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缺爱吗？你要把他拉出原本的舒适区，让他不管在事业还是生活上都理所当然依靠你，你就成功了。”
“像我男朋友，跟我学了半年绘画，我就一直捧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很有绘画的天赋，只要有我在行业内给他带带路，他就有机会成为近代先锋艺术家。”
“他依靠你，需要你，才能让你灵活面对这段关系中的坎坷。”
如果到这里，还只是一些简单的PUA话术，后面就突然有意思了起来。
“比如他后妈并不喜欢我，为了拆散我们想要他出国留学，这种没脑子的行径呢，真的是屡见不鲜，属于活生生把儿子往外推的常规作为。”
看到一半，程敏许是终于歇好了，突然把电脑屏幕一扣，就拿了起来。
“行了差不多就这样，就是你跟顾小子提一嘴，让她少在网上说点瞎话。”
我摁住她：“晚了，熊孩子已经不能要了，人家都不打算上学了，要跟老赖双宿霜飞呢。”
她叹了口气，把后面的视频继续播放给我看。
“这时候我们要怎么办呢？你要告诉他，在我们共同规划的未来里，你不需要通过留学、当老板来实现人生价值，我不像你妈妈，我不需要这些，我只需要你快乐就好了。”
“不要害怕给小男友当妈，他依赖你越多，你得到的就越多。”
“我不争取，难道要他把什么都留给后妈吗？”
成。
我原本以为，会影响集团形象的红色预警是因为我儿子搞小妈文学，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我，没脑子的恶毒后妈？
4．
想争家产只会靠造谣抹黑，他都不如雇几个人来抢公章。
顾氏集团虽然还姓顾，但最大的股东早就是我们祝家了。
老顾没的时候公司正不景气，我接受过来也难免手忙脚乱，是我哥带着资金和人脉帮我一点点把它扶起来，然后做到了现在这么大。
如今顾氏最大的股东是我哥，九成的业务，也都是依附祝家的产业。
所以在合作伙伴和公司董事，甚至炒股的股民心中，只要我在，就不会影响顾氏的根基。
但鱼论施压也不是全无意义。
如果在客户层面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甚至遭到抵制，那还是会对公司的业务造成很大影响的。
比如不让儿子去高考甚至诋毁他成绩的恶毒后妈，比如嫌贫爱富看不起底层女性的资本家。
就算如此，有我哥的绝对控股，他们也没法逼我下台。
但这两个大聪明大约是不懂的，他们只会做着继承人的春秋大梦。
不过这些风险，我们也不太愿意承担。
毕竟顾氏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已经不止是哪一个人的心血，更是几万人的付出与生计来源。
这些顾若琛不会懂，可我们不能由着他们瞎胡闹。
我跟程敏掐指一算，这俩大聪明肯定是要拿着刚才那个电话录音做文字。
不是我恶意揣测继子，是他最近实在太反常。
我跟顾若琛，并不算是传统的后妈和继子的关系，反而更像是朋友。
他跟我差不多时间到的顾家。
那时候老顾总觉得儿子被外祖父母养歪了，性格软绵没担当，所以对他格外严厉。
倒是我跟他年龄相差不大，还都是这个家里的新晋成员，多少能理解一些小孩儿寄人篱下的窘迫。
他从下面的乡镇中学转学到私立学校，有些情绪老顾没空听，那些不适和不安就都只能讲给我听。
被同学欺负排挤，老顾没空管，也是我带着姐妹去给他讨回的公道。
所以以往他交了女朋友，都会早早就跟我讲，甚至还会请我帮忙出谋划策，之前选学校，他也会及时跟我沟通。
像这种憋着几个月不说，临门才来一棒子，还含含糊糊不肯说清楚的情况，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