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出生就被扔到庄子上,直到十八才被接回。
却只是为了让我替妹出嫁,嫁给死过三任妻子,比我大十几岁的忠勇王祁真。
所有人都不在乎我,哪怕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生于七月十五中元节,一出生同胞哥哥就死了,都说我不吉。
这次父母派人来庄子接我回去,没有温情,没有关心,直接下命令让我嫁给忠勇王祁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我理解,毕竟我十八了,到了婚嫁年龄。
“把小姐带下去吧。”母亲连个正眼也没有给我。
心脏钝钝的痛。
我被安排在一个偏远荒凉的小院。
我捏着单薄的行李进去,屋子里有股子年久失修的霉味。
月升日落,我始终没有等到人来喊我吃饭。
外面一阵秋风吹过,那股冷意从我的皮肤渗透到心里。
我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过了许久,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到了谁的叹息,“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我又做梦了,梦里陈嬷嬷手握藤条,轻描淡写站在那里,“二小姐,装可怜用在心疼你的人身上才能事半功倍,对别人,无用。”语歇,那藤条便落下。
手上传来麻辣辣的疼,我惊醒,原来是不小心打到了床沿上。
我从床上爬起来,换上了包裹里唯一行李——一件单薄的春衣。
清晨,京城深秋的风十分冻人,我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循着昨日记忆,找到了父母的院落。
时间掐得很好,父亲刚要去上朝,我本想像妹妹一样撒娇,却被冷哼一声,母亲的丫鬟说是去通传,却让我在深秋中站了半个时辰。
又等了一刻钟,始终不见门开,我面上委屈难过,然后转身离开。
父母……我心里明白大概率是靠不上了。
我是陆折,却绝不向命运折腰,既然此路不通,那么我便换条,比如……老太太。
被接回来之前,陈嬷嬷提点了我一些。
老太太只生了大伯一个儿子,后来祖父和大伯战死沙场,才不得不过继。
当时老太太还要花精力抚养自己的亲孙女,也就是比我大七岁的大姐,所以直接过继了落魄同宗已近成人的父亲。
我摸索去了东边,陈嬷嬷说过,大户人家的院子屋子都会遵循规制吉位来建造,我赌拥有陆侯府最高话语权的祖母,在东边的主院。
我很幸运,赌对了,而且很快被请进去。
祖母脸上尽显着慈祥,“不愧我当年保下的陈喜月教出来的。”
我没有说话,这也是陈嬷嬷教的,在有权势的聪明人面前,不用自作聪明。
“你想要什么?”
我对上老太太的眼睛,“祖母愿意给什么?”
老太太听到我的回话,眼里都是笑意,“确实是个聪明孩子,来,跟祖母一起吃早饭。”
我大方坐下,陪着祖母谈笑风生,愉悦的吃上了我回来的第一顿饱饭。
吃完,老太太没有留我,倒是赏了我一件披风,还把屋里的其中一个大丫鬟喜鹊赐给了我,并且当场给了卖身契。
我十分佩服老太太,她比陈嬷嬷口中的某些男人还大气,难怪一个丧夫丧子的老人能撑起一个陆侯府。
侯府里的都是人精,等我回到院子,管事的还亲自送来了我十八年以来的所有月例。
我正向往未来,不知不觉已近傍晚。
我起身,直接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在那里,我再次见到了母亲,老太太慈善和蔼地在我、妹妹和弟弟面前,让母亲站规矩。
我很矛盾,心里既畅快又酸涩。
等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我连忙上前搀扶母亲,却被她一袖子甩开。
妹妹陆如意上前给了我一巴掌。
我直接反手就抽了回去,她气急了,还要再打我。
我握住她的手腕,眼神凶狠地瞪着她。
突然,我的后腰被人踹了一脚,我直接朝着地面扑了过去。
回头一看,我那个弟弟陆吉站在我身后得意的笑。
仰头去望母亲,她在关怀陆如意被我打红的脸以及捏红的手腕,我的耳边响起了咬牙切齿的怒吼声。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不想嫁那个比我大了十几岁的忠勇王祁真,你以为你能回来?你只会在庄子上老死或者直接配个野小子远嫁,如今倒好,恩将仇报……”
大概是因为在陆侯府,大家放任陆如意在那边喋喋不休,我捂着伤痛之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苍天不公,又不是我要在七月十五中元节出生的。
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同胞兄弟,他没有活下来,为什么我要被视为不详?
“哈哈哈……”我突然爬起来大笑。
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我一步一步走到母亲面前,哪怕隔着眼泪,也能看到她眼里的厌恶。
“我会嫁给祁真的。”就算去刀山火海,也要比在这里强百倍千倍,这里没有家的温暖,始终不是我的家。
众人错愕。
我重新挺直腰板,一步一步强忍着疼痛回院子。
路上,喜鹊要搀扶我,我拒绝了。
我一边收拾情绪,一边笑他们蠢,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都不懂。
我斜眼看了喜鹊一眼,想必老太太也希望我孤立无援,只能抓牢她和大姐那根救命稻草。
我嫁给死了三任妻子的祁真后,能不死得宠更好,不能也无所谓。
他们能送一个陆家的女人过去,就能送第二个第三个。
更甚者,他们要的不过是和祁真牵扯上关系,让别人有所忌惮。
可笑陆如意以为不用嫁给祁真,就能嫁到好人家么?
老太太始终会为亲孙女考虑,陆侯府的姻亲只能是可以帮助大姐夫太子的。
可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陆侯府,陆如意只能嫁给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人,除非她还有那双父母,都不想活了。
我打发喜鹊下去,躺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紧。
深更半夜,一个人悄无声息来到我床前,叹了一口气,“聪明人不该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他放下一个瓷瓶在床边的矮柜上就走了。
他估计没想到,我并没有睡着,我瞥见矮柜上的瓷瓶,意识到这大概是给我治疗伤痛的跌打药。
一时间不知道他是敌是友,不过我记住他的声音了,那声音里似乎透着一丝对我的疼惜。
第二日出门,发现府里守卫严了许多,“这是怎么啦?”
喜鹊低声道:“昨夜里府里遭了贼。”
我心咯噔一下,会不会是昨天来我房间的那个人?
“人可有抓住?可少了什么?”
喜鹊摇头,“墨梅院那边的守卫追了一路,没抓住。”
墨梅院?去主院必然会经过的院子,据说还是祖父生前最喜欢的院子。
但院子中没有任何财务,只有一些古书典籍。
我很好奇那个贼要什么?非要冒险去侯府中心地带?更好奇陆侯府除财帛以外有什么更值得人惦记的?
我和忠勇王祁真的婚礼来的很仓促,我回去后不到一个月,就坐上了喜轿,还带走了府里原本给陆如意准备的嫁妆。
“嘿嘿……”坐在婚床上的我,想着自己似乎是有家了,竟不知不觉笑出了声。
“看来王妃很开心。”一声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是祁真来了。
我娇俏道:“王爷是大盛的战神,能嫁给王爷,自然开心。”
“假。”
我笑了,“这次是真的。”
祁真没想到我是这种反应,微愣。
反应过来后,祁真语气里包含更多笑意,“你胆子倒是大。”
“我觉得王爷很亲切。”祁真的声音,让我想起了那个半夜来我院子送药的男人。
许久,祁真都没有再开口回应我。
“王爷可否把盖头掀了?闷得慌。”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只得开口说道。
祁真轻笑了一声。
我暗暗后悔自己嘴太快,谁家新娘子会主动要求夫君掀盖头?
盖头被掀开,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战神。
忠勇王祁真,身材十分魁梧,皮肤也略有些黑,唯有一双眸子,明亮璀璨。
“害怕?”
我摇了摇头,实话实说:“王爷不像坊间传说那样凶神恶煞,更像个武林高手。”
“我以为你会说我像李逵。”
“噗嗤。”我笑出声,“王爷这么一说,还真像。”
祁真倒酒的手一抖。
我接过合卺酒,一饮而尽。
祁真端着酒杯讷讷。
我猜他心里嘀咕:不会娶了个酒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