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出了名的荒唐郡主容槿。
仗着权势逼首富娶了我。
成亲后他对我冷若冰霜,却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呵护备至。
我一气之下夺了他的掌家权,将他扫地出门。
后来他拥着我,撒娇道:“我说是找她来养朱砂花的,你还不信。”
(一)
离家半年,我终于又回来了。
沈则言在正厅等我,坐的端正笔直,手上还举着一个空茶杯。
听见我回来,漫不经心地问:“半年不见,夫人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我回到,抬手晃了晃手上的红手串,问他:“楼江月送的,好看不好看?”
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我约了人谈事,晚点再去找你。”
我没觉得我那句话说的有问题,他为什么给我脸色看?
我脾气一向不好,所以我也生气了,跳起来问他:“今儿是大年三十,我倒要看看什么事非要今日谈?”
“我要和小七姑娘商讨半镜朱砂的培育之法。”他淡淡地回答。
我立刻没了脾气。
半年前,天子不知从何处听得有一种绝世奇花名为半镜朱砂,于是一道圣旨下到做花木生意的沈家,令来年花期至时进奉此花一见。
只是这花早已经绝种,眼看花期将近,沈家上下无不为此焦头烂额。
于是便请了在灵州的攀花会上崭露头角的新秀小七姑娘,寄希望于我培育出绝种的朱砂茶花进献陛下。
我不以为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
那小厮是个人精,看着沈则言的脸色,点头哈腰地往外送我。
“当家的知道您离府这些日子,一定想念八宝鸭了,大清早就备好了送到您房间去了。您回去尝尝吧。”
走就走,还真当我稀罕拈花弄草这些事?还不如去欢门听听小曲来的舒坦。
刚往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新铺子还有好些事还没有处理完,你去瞧瞧。”
我顿了脚步,只听得他又说:“别成日里就知道往欢门跑。”
我调侃他:“新铺子的事也让我插手,你还真不怕这沈家将来让我当家。”
沈则言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似乎在说:“你还能有那个本事?”
我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朝府外走。
一路上不断传来细碎的声音,不用看我也知道,下人们又在嚼舌根了。
抛头露面的姑娘,风流放荡的夫人!多带劲儿的名头。
我的丫鬟秀英气的不行:“小姐也不管管这些下人,这些人说的也太难听了吧。”
我笑笑:“同他们计较什么?”
我不在意,反正我一直都是整个灵州上下的谈资。
入夜,天空纷纷扬扬地飘着小雪。
因是正月里头,秦楼楚馆中少了往常的喧嚣。
我窝欢门的暖阁里,喝着温好的酒,听着小曲,真是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可想到沈则言,想到半镜朱砂,我又忍不住叹气。
“郡主为何叹气?难道是当家的又给郡主气受了?”一旁楼江月调着琵琶弦笑道,他不精通音律,却会弹西南的曲子。
西南是我的家乡,也是楼江月的家乡。
老乡见老乡总是格外亲切的,我每次都点名让楼江月陪我。时间长了,也就熟悉了。
我和沈则言的那些事,他基本都知道。所以在他面前,我从来不避讳这些事。
我苦笑着说:“他何曾有待见我的时候?若为这个上心那我早气死了。”
我和沈则言相识也有好些年,虽然不甚相得,但好歹也算熟悉,可他横竖就是瞧不上我。
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了。
此刻真正让我心烦的是另一个——半镜朱砂。
我外出半年,为的就是寻找出半镜朱砂的培育之法。
可我寻遍三州却一无所获。
若是交不上花,皇上怪罪下来,那便是砍头的死罪。
万一沈则言因此而丧命......
我不敢再想下去,灌了自己一口酒,对楼江月说:“有什么时新的曲子,唱一个来解闷,不要那些文绉绉的。”
楼江月听了,竟然摸出短萧,吹了一首灵州的陈年旧调。
他坐的端正笔直,眉目温柔,一身白衣胜雪,像极了多年前的沈则言。
我初到灵州的那年便认识了沈则言。
我生性活泼,虽初来乍到,三教九流却混得熟,加上有郡主的身份在,想求我办事的人并不少。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沈则言的。
富商一杯一杯地给我灌酒,喝得半醉时,雅间突然闯进来了一个公子。
我的好色名声在外,有富商以美男子讨好我的也并不少。
我以为他也是富商叫来伺候讨好我的小倌,直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将人扯进了怀中,口中还说着荤话:“就是你?长得倒是不错,姑娘我香一个。”
我发誓我只是言语上轻薄了些,绝对没有真的做什么。
可那公子一个拳头砸过来,一拳把我打倒在地。然后我就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我当时喝高了,被跺得毫无还手之力,隔天酒醒后却止不住地气:“本姑娘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一个人,怎会随便看上一男子?简直不知好歹。”
楼江月提醒我:“在那种地方能打你的,那是艺高人胆大,说不定你的麻烦少不了。”
当时我不在意,整个灵州谁敢找我的麻烦?
没过几日,我外出谈生意又遇见了他。
第一眼其实并没有认出来他。
我只是依稀觉着那公子眼熟,盯着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是那日在欢门揍我的公子。
也不怪我没认出来,那日我喝的醉醺醺的,实在没什么好记性了。
沈则言显然也认出了我,云淡风轻的一句:“原来是你,失敬失敬。”
我顿觉尴尬的无地自容。
面子丢光,里子不能也丢光,我不光真心诚意地道了歉,还在灵州最贵的酒楼包了个雅间,权当赔罪。
一席开到最后,可谓宾主尽欢。
要不怎么说喝酒误事呢,我喝了点小酒,见沈则言文文秀秀地坐在一旁,很好招惹的模样,不由得恶向胆边生。
我凑过头去说:“我再给你打一顿,你给我香一个成吗?”
沈则言抬起头,剑眉星目,真真是俊俏好看。
然而下一刻,他手一伸,将面前的茶水泼了我一脸。
这一泼彻底把我那点风流心思给泼灭了。
打从那天以后两人的梁子就算是结下,是以成婚后他人前人后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后来我时常想,若是当时我没有见色起意,是不是他也不会这么待见我。
可惜没有如果了。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醉眼迷蒙地瞧着楼江月,恍惚见竟好似瞧见了那人。
(二)
小楼一夜听春雨。
次日我醒来时,见楼江月还在一旁贵妃椅上睡着。
估摸着是我昨夜自己喝得太醉,占了他的床铺。
我起身整理好衣裳,无意间瞥见案上自己胡乱写的半阕小调已然续完——胭朱沁浓黛,描得新红妆。
倒真没看出楼江月还有这闲情雅致。
我丢开那宁涛笺,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有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宿醉的头痛一直困扰我直到回府。
我一只脚才踏进大门,管家便一脸笑地迎上来。
“夫人,当家的都找了您好几回了。”
沈则言找我,难不成有什么大事?
酒意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我赶紧去了沈则言的院子。
说来惭愧,成婚这几年我们俩还是分院子住着。
这一路上,下人个个笑得意味深长,想是我流连青楼的名声已经传扬开来。
我刚进院子,就瞧见沈则言正独自在院子里看账册,鼻尖冻得通红。
我忍不住调侃他:“这天寒地冻的,不在暖阁里呆着跑院子里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等你。”他脱口而出。
他又立刻掩唇干咳了两声,转身进了屋。
我莞尔一笑,跟着进了暖阁。
桌台上放着我赠的短箫依旧崭新如初。
我心疼道:“桂云坊的上品呢,可惜了。”
沈则言放下账册看了看我,:“我是沈家的当家,用不着会这些歌啊曲啊的,你拿我和谁比呢?”
这话怎么带了酸味呢?
不过我也算知道了,他不开心,是因为楼江月的事。
我凑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他耳尖都泛红了才笑说:“你吃醋了?”
沈则言却又竖起了账册,用账册挡住我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