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菜市口的缝鞋匠——缝鞋,也缝人。
每年秋决会有很多人上门求爷爷帮忙,但今年爷爷只接了一个。
可自从接了那神秘人的生意后,我总感觉背后凉凉的。
好像有人
我叫阿久,出生在京城一户寻常百姓家,据说我出生那年闹了荒灾,饿死了好多人。
爷爷给我起名久,希望我能长久的活下去。
出生第二年我阿娘走了,因为生我时身子落了病,粮不够吃更没钱抓药。
我生辰那晚,咿咿呀呀叫了声娘,她便走了。
之后我爹仿佛没了牵挂,去做了要钱不要命的私盐贩子。
爷爷和我守着鞋铺,平淡地过着日子。
直到南平十年
端午过后传出镇国大将军造反的传言,月余之后将军府上下全部下狱,秋决处斩。
爷爷抱着鞋坐在蜡烛下,小声叹息:“伴君如伴虎,可惜了”
我那时只有八岁,并不懂伴君有什么不好,他们有吃不完的白面馒头和肉。
而我家只有给祖师爷上供时才会有,特别是秋天时供奉会更多,我年年都盼着秋天快点来。
我左等右盼,终于等来了秋天。
可爷爷上供那晚,却出了意外。
我蹲在门口聚精会神等爷爷叫我,猛然间眼前出现一双鞋。
顺着向上看去,一蒙面黑衣人抱剑站在我半步远处。
“小鬼,你家大人呢?”
我嗖地站起身挡在门前,“不在家,你谁啊!”
由于从小见多了狰狞惨烈的场面,所以我胆子格外大。
黑衣人闻言慢慢抽出剑,刻意划过鞘口发出渗人的唰唰声。
身后房门被拉开,“奶娃子不懂事,少侠莫怪,里面请。”
黑衣人冷笑一声收回剑,进屋前顺手把我也抓进了屋。
他站在阴影处,完全看不到脸,“后日城外玉林庙,帮我做一件事。”
爷爷是缝鞋匠,缝鞋,也缝尸。
而后日,则是镇国将军处斩的日子。
我抱着黑衣人给的肉包子,傻乎乎的大口吃着,完全没意识到他给我家带来了一场滔天祸事。
半盏茶后,爷爷声音颤抖着问:“敢问少侠是为何人.......收尸”
黑衣人冷哼一声,“你只管做,银钱不会亏待你,倘若你多言好事!”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说,但也能猜到。
我爷孙二人的性命就此了结。
后日晚爷爷将我锁在家里,独自去了城外玉林庙,直到第二日上午才回。
回来时还提了两包点心。
我问爷爷那人还会来吗,爷爷笑着揉揉我的头告诉我不要害怕,他不是坏人。
虽然不知道爷爷这么说的理由,但爷爷是不会骗我的。
点心放在了我的房间,我生怕有玩伴看到,连着换了好几个地方藏。
每每打开,饼子一个不少,可我却总觉得不安全。
我甚至觉得,背后有双眼睛。
这件事在我们偷照隔壁婶子的铜镜时,有了发现。
发小指着我后颈笑,“阿久,你怎么把花黄贴在脖子上了。”
我抬手去后颈抓,半天什么也没摸到,发小见状也来帮我。
可我们发现那不是贴上去的,是长出来的!
而我身上——从来没有胎记。
我赶忙回家告诉爷爷,连着这几日背后发凉的事情。
爷爷蹲在墙角一袋一袋抽着旱烟,直到日头完全落下。
“阿久,明日爷爷带你去江南看桂花好不好?”
我懵懂点头,隐约觉得与我脖子上的印记有关。
次日爷爷收拾好行李,背着我向城外走去。
一连走了半月,背后的凉意在慢慢消退。
我欢喜地告诉爷爷,背后没有凉意了,爷爷勉强扯出个微笑。
早上我们准备继续赶路时,街上突然冲进许多官兵侍卫。
爷爷想带我躲回庙内,推搡间反被挤去街道中央。
周围开始传来惊呼
“皇帝老爷!”
“皇上?”
爷爷赶忙抱着我和人群一同跪拜,我躲在爷爷旁边身上涌上阵阵凉气。
车辇到面前时,我几乎摊在地上。
“梁久,抬头~”
忽然耳边传来有道虚幻的声音。
我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车辇内的脸。
那人勾着嘴角悠然地看着街道上跪拜成片的百姓,却在看到我时猛然僵住。
耳边虚幻的叫喊声还在继续,爷爷察觉不好想将我护到身下。
我却中邪了似的发狠地看向轿中人,马车紧跟着停下,驾车侍卫站起居高临下,径直望向我。
片刻后车辇内沙哑一声:“走吧。”侍卫看了我最后一眼,驾车离去。
人群再次喧闹起来,爷爷抱着我顾不上包袱,没命似的朝城门跑。
而城门口早已布满了抓人的官兵。
可爷爷哪里是官兵的对手,不过眨眼间便被打昏带走了。
我挣扎间也昏了过去。
苏醒后,睁眼是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
只在戏文中听过的华丽装饰,床边跪成排宫女,以及坐在身旁满脸担忧的妇人。
见我醒来妇人连忙来搀扶,如果不是她俯身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我以为她真在担心我。
“我的久儿!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是想要了我的命啊!”
妇人抱着我泣不成声,周围人也跟着擦泪,屋内哭成一片。
我一时间头疼不已,看环境我是被带入了皇宫,那眼前抱着我哭的人就很有可能是皇后了。
因为爷爷行业特殊,所以察言观色的本事从小便教我。
那我现在的身份是谁?
门口传来尖细的声音,人群散开,“听说郡主醒了,可是真的?”
走进来位慈眉善目的老太监,手中端一柄用金轴卷起的黄布。
在菜市我偷溜出去玩,在高台上见有人拿过这个东西,底下人说那是——圣旨。
皇后扶着我下跪接旨,老太监却将我拦住:“皇上特赦郡主免跪。”
皇后抓着我的手一紧,眼中的不甘几乎藏不住了。
于是我端坐在床上,皇后及众人跪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武侯之女赫连久,流离多年,孤苦无依,朕甚心痛,忠武侯为国捐躯赤胆忠心,特着即册封为——永宁公主,钦此!”
圣旨宣完屋内一片静寂鸦雀无声。
后来我才知道,我不仅是第一个以郡主身份晋封公主的人,更是一众皇女中第一个晋封公主的人!
也难怪我此后,在皇帝的各种偏爱下,阖宫上下却无人敢与我亲近,明里暗里与我使绊子下黑手。
更有甚者将我引去了宫中偏僻荷花池,想把我推下去溺死。
我闪身躲过,反手将太监踹进池塘。看着他在水中挣扎、沉底,我的心反而镇定下来。
因为我听到了熟悉的虚幻声!
“小小年纪倒是心狠手辣。”
我确定四周没人,池塘里扑腾的小太监也没有别的反应,进而证实了我的猜想,后颈印记是此人留下的——所以他说话,只有我能听见。
声音清脆响亮,能听出是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
我瞬间联想到了那个黑衣人。
他要爷爷缝敛是镇国将军府沈家,而沈家正有一十五岁嫡子——小将军沈征!
我在脑海中推断少年声音的身份,不想那人却好像能听到我的心声。
“还不算笨,难怪你一平民之女,竟能在皇后手下活了这么久。”
沈征完全不掩饰语气中的嫌弃与不屑,仿佛能被他选中倒是我的福气。
但我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他是唯一一个能告诉我爷爷下落的人!
“我爷爷呢?”
沈征玩味:“相比你那已魂归地府的爷爷,你应该担心你自己。皇后已然动手,你怕是活不过多久了。”
我在心里预想了千万遍爷爷遇难的可能,但真实听到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沈征在我眼前凝出一个虚影,脖颈间狰狞的疤痕赤裸裸展现在眼前。
“想报仇吗?为你无辜枉死的爷爷。你看,皇帝将你带入皇城,却下令将你爷爷处死,不是荒野!”
我用尽全身力气向沈征挥去一掌,直直穿过砸散了虚影。
沈征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你爷爷一辈子为人收尸,自己却落的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唯一的孙女,绝顶才智选择苟活于仇敌之下。
倘若有一日你死于皇后手中,可有脸去见你九泉之下的至亲!”
我被沈征激怒,发疯大喊:“是你恩将仇报,才令我丢失唯一的至亲,我最该报复的就是你!”
“与我联手杀了南帝,我交出命牌,魂飞魄散任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