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死于与我大婚的那天。
全天庭都知道我为他守孝三百年——粗布麻衫、清粥素食。
不曾想,三百年期满那日,他却带着一个姑娘回来了。
后来,我端坐上位,冲他浅浅一笑:“夫君竟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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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身望去,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
是我三百年前便死去的夫君——宁沐,还有他身边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柔弱无骨般靠在宁沐身上,一只手拉着他的衣角。见我看来,她忙松开手,只一瞬,眼里便淌了泪,小声说道:“姐姐,你别怪沐哥哥,他是看我可怜,才好心收留我。”
闻言,宁沐眼中带上怜惜,紧紧地握住这姑娘的手,柔声安慰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她是谁?”
我出声问道,蓦然发觉自己声音颤抖。
我爱了五百年的夫君,我为之守孝三百年的夫君,再次出现的时候,与其他的姑娘如此亲密。
听到这话,宁沐好似才想起来现场还有个我,他一手仍紧紧牵着那姑娘,正色道:“落落,那日我受重伤昏迷,一直是若若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此次,我想给她太子侧妃的位子。”
是了,宁沐,乃是前天帝的嫡长子,从出生开始便是太子。而我,是他的太子妃。
“你说过,你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执拗地重复道:“当初你允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宁沐面色一白,却没有松开手,只是强硬地说道:“花落落,此番我前来只是告知你。若若陪我三年,我必娶她。若你还念着你我二人夫妻情分,便不要阻拦我。”
“你若执意阻拦”,宁沐顿了顿,面上浮现出一丝厌恶,“我便休了你。”
夫妻情分,夫妻情分便是抛弃就妻,另娶她人?这真是普天之下最大的笑话!
“宁沐,你凭什么认为我花落落,会要你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听了我的话,他维持的最后一丝温情的假面终于破裂,咬牙切齿地说道:“就凭我是这九重天上的太子,而你只是一个不知名的仙娥!我本念着多年相伴的感情不愿对你出手,你却出言不逊。”
“来人!将花落落带到行刑台,赐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无人应答。
周围的仙将,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宁沐,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为什么不动,本太子的话请不动你们了是吗?”宁沐癫狂地喊道,他伸手便去拽人,却被狠狠地打倒在地。
我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眼前的宁沐面容狰狞可怖,全然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个羞涩少年。
三百年就当我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了,我也该把这世界的真相甩到他脸上了。
“宁沐,你当真以为,你还是太子?”我轻轻叹一口气,俯身抚摸着他的脸。曾经我爱他,觉得这动作亲昵无比。
如今再看他,我只觉得恶心。
“带走!”我起身冷喝道,两侧的仙将立即冲上来将宁沐还有他的若若姑娘架起,跟在我身后。
宁沐的叫喊声听得我心烦,我挥手将他的嘴封上,没有看他瞪大眼睛疯狂挣扎的丑态。
时代早就变了......
我与宁沐相识于八百年前,彼时他是天族太子。而我,在他看来,只是在水边浣衣的仙娥。
其实那时我刚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洗洗自己的身子和衣衫。
都臭了!
天地混沌而幸得盘古,鸿蒙初开,孕育出一带智生灵,出生即通语言、懂行为、有着无上神力——这便是我。
盘古以血肉活人间、天庭、魔界。我与三界同龄,外人尊称我一句“”鸿蒙老祖”。
那时我洗澡不小心被宁沐撞上,他害羞极了,坚持要带我离开这苦寒之地,对我负责。
我还记得他小心翼翼捧起我的双手,看着上面粗糙的伤疤,心疼得声音都哽咽。他低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说道:“君子不作戏言,今日我看了姑娘清白,必定对姑娘负责。”
那时我已许久不曾接触外人,心中觉得有趣,又被他的皮囊吸引,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他离开了。
谁知,这一试,我却陷进去了。
其实我们也曾有过一段纯粹美好的快乐时光。他带我住进他的太子殿,为我挑选华服。他为我亲手穿上那些漂亮繁复的衣服,细细描摹着我身上的每一寸。他去南海寻来传说可活死人肉白骨的药膏,抹在我手上。药膏质地软润,化开后直觉阵阵清凉。
我的手就这样好了。
当时我还有点可惜,这双粗糙的手是我日夜不休练剑练功的证明,如今见它如此细腻还有些不熟悉。
不过宁沐喜欢抚摸我光滑细腻的手,我便也随他去。
后来,我们一起在红日初升之时于穹顶望祥云,在夜晚看满天星河绚烂。
宁沐羞涩极了,连与我牵个手都小心翼翼。若是我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举动,他便要闹个红脸。
在一天晚上,顶着璀璨如瀑的月光,我对宁沐说:“宁沐,亲我。”
柔软的触感一瞬即离。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向我起誓:“落落,你放心,我必定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将是我唯一的妻子,唯一的挚爱。”
只可惜后来巨变陡生,归来人也不是往日人。
到了大殿上,仙将粗暴的将宁沐扔在地上,一左一右架住他。
“殿下何人?”
清冷魅惑的声音响起,我望向声音的来源,是当今天帝——宁珩,也是宁沐的弟弟。
“是你!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坐上天帝之位,我才是父帝钦点的太子,我才是天帝!”
“不过一个庶子,你怎么赶敢?”
宁沐死死瞪着上座的宁珩,愤怒地大喊,眼里满是轻贱
听了这话,宁珩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慢慢坐直了身子。
然后,“啪——”
掌风携着法力打在宁沐脸上,将他重重的击倒。
“看来哥哥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啊,我为什么能坐上天帝之位?自然是因为哥哥你,私通魔族,德不配位!”
宁沐的脸“唰”地变得苍白,“本宫是天族太子!怎么会与魔族勾结?”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我轻轻抬起宁沐的下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若若姑娘,不就是你在魔族的内应?”
“你怎么知道?”宁沐睁大眼睛看向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本尊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若若姑娘——乃是本尊的一魄。”
我招招手,若若像我走来,随即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若若——”
宁沐疯了般扑上去,撕心裂肺的呼喊。
多可笑啊,好像他给了若若真心一样。
我不再言语,转身像上座走去,宁珩恭敬地从座位上退下,垂头侍立在一旁。
我伸手抚摸过他的后颈,不甚走心地夸赞道:“你倒是温顺。”
宁珩浑身颤抖,不敢言语,只是把身子埋得更低了。
宁沐看见这一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目眦尽裂,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你怎么能坐上那个位子,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不,不对,花落落,你勾结魔族,哪里配登上那个位子!”
他环顾四周,似乎在等着有人把我拿下。
这一次,连宁珩都抬头怜悯地望着他。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夫君。”我勾唇肆意地一笑,接着说道:“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前尘往事种种,我们一起来算算。”
在我与宁沐相识的第四百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