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耀，丽丽回来，你怎么没和我提过？”
我为了丈夫的工作要给他的暧昧对象赔笑，镜中的我俨然一副被家务折磨的黄脸婆模样。
冥冥之中，我感觉和她的相遇是必然，是老天爷看出了我的窘境，派她来为我解围。
她站在我的面前，但那不是我，我明白。
他又喝得酩酊大醉，没等我走到玄关处，就已经听到了呕吐物坠落发出粘稠的滴答声。
“阿耀，你还能听清我说话吗？自己稍微用点劲吧，我抱不动你。“我双臂卡在他腋下费力的往里拖拽，呕吐物粘在出门前我给他熨好的衬衫上，刺鼻又显眼。
他自然毫无反应，心安理得的把所有重力压在我身上，嘴里咕噜咕噜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换做很早以前，我绝不会允许他这样。但他是为了这个家,我都知道。所以我给了他无限的容忍和让步。
可惜我刚把他搀到厕所门口，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哪位？”
叩门声戛然而止，四五秒的短暂安静后，响起了清亮的女声：“葵葵姐，是我，小丽啊。”
这熟悉的语调和口气，让我立刻回忆起了这位不速之客。开门后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我不忍皱了皱眉，撇开脸不愿与后者对视。
“耀哥皮夹落在酒桌上都没拿，我给他送来。”她伸手递来钱包，这是我给他挑的新款，让我突然想起广告里却是一位妖娆的名模拿在手里摆弄，那名模手指纤长，如果配上眼前这做的无比精致的指甲，会不会别有韵味。
“你不是出国了吗？”我接过皮夹放在柜面上随口问到，余光却扫到她掩住了自己的鼻子。
我抬眸直面着眼前这个无比耀眼的女人，她真漂亮。上次见到她已是很多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如今站在我面前就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闪着灵动的眼睛，盯久了仿佛会被吸进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她，过年的时候只听见阿耀的母亲讲起，说她交了一个帅气多金的男朋友，被安排到国外去生活了，“.阿耀可能太忙了都没和我说，改天带着你男朋友到这儿来，大家聚聚。”
丽丽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点我说不上来的情绪，转瞬又眼眸含笑地朝我点头：“是我缠着杰森带我回来，已经和耀哥见过几面了，不过都是为了工作，没别的。”
“都已经见过面啦.....”我一时无语，只能双手无措的在围裙上来回擦拭我的尴尬。
丽丽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着光，如果我没看错，她好像轻轻笑了一声。我突然有种错觉，觉得她离我好远，远到我能听见风和浪的声音，可我的鼻尖却飘过一阵阵不属于这险境的花香。
“葵葵姐，不麻烦了，这几次都是为了工作才见面的，下次我让杰森正式邀请你们做客，你一定要来哦。”她向我摆手，随即踩着恨天高转身离开了。
感应灯一个接着一个的亮起，照着她曼妙的背影，纤细的腰肢，走起路时随着步伐一起一落柔顺光亮的卷发和仿佛下一秒就要崴到的脚腕。
我轻轻关上门，拒绝了她停在电梯前向我点头示意的对视。
”你嫉妒她？”
我深吸一口气，静听着门锁闭合的声音，脑海里不合时宜的画外音让我感到可笑。
扭头却看到被灯光照射在墙壁上变形的影子在摇摇晃晃。那影子随着光线的角度不断扭曲着，仿佛曼妙的身材和朦胧的面庞简直是唾手可得。
我想我大抵是这几天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阿耀已经彻底睡死了过去，我脱下他的衣裤费了很大劲才把他放到床上。他正值黄金般的年纪，散发的独有的男性魅力。
可惜我没心情欣赏他的睡颜，与他相比，卫生间镜子里的我在灯光下显得丑陋无比。她的头发因为汗液黏成了一撮撮，暗黄的皮肤不再水嫩，眼皮浮肿眼袋下垂，面部肌肉也开始松弛，脸颊似被砸出了坑一样往里凹陷，曾被丈夫称赞清纯可人的笑容也被两道法令纹深深割开。
如果被她老公的同事看见，这样的女人好像和那个成熟充满男人韵味的主管完全不搭。
“如果是小丽呢？”我实在忘不掉丽丽手上的大钻戒，它是那么耀眼夺目，折射出的光线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在我的眼睛里。
我抬起手，祈祷午夜有魔力，能在我擦去镜中女人深黑乌青的黑眼圈时给予我回应；能在我努力抚平皱纹时发生哪怕一点点改变。
皱巴巴的手指在冰冷的镜面上摩擦，看到的只能是镜中人也伸出手企图冲破屏障来触摸我，她的眼里充满了怜悯和不解，埋怨和不甘。
“嘁。”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冷笑，可我四顾环绕却只看见朵朵紧闭的房门和阿耀传来有规律的呼噜声。
大约是风声吧。
回到镜子前，她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注视我，仿佛从未离开过。无论我如何变换角度，她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我，而当我仰起头时，居然从她眼神里看到了轻蔑。
她缓慢垂下头正视着我，皱纹、浮肿、乌青、疲惫，穿着洗过太多次而泛白的睡衣，围裙上巨大的标语“西城菜市场欢迎您”，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变不了。
五点的闹铃把我扯远的思绪拎回来后，我发现彻底失眠了。
枕边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阿丽的细高跟踩地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了一夜，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焦虑，困意就像随风的蒲公英时高时低，忽远忽近。可我没时间去捉它，我得起床给朵朵准备早饭。
随着榨汁机运作的声音，我的思绪也被扔进去一同搅碎。
丽丽应该不会这些吧。
我脑子里突然迸出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大概是我的生活千篇一律太久了，偶尔被投进一块小石子就会掀起波澜久久不能平静。事到如今，我早就无路可退了。
想到这儿，我仰头深吸一口气，看着墙上的钟计算着时间叫阿耀起床。可当我回头时，他正瘫坐在沙发上，半眯着眼喊我。
“你怎么醒了？昨晚的喝的太多了，去休息一会吧。”炒菜的时候，我只能提高点声音和他说话。我没注意到他已经慢慢悠悠走到我身后，在我不明所以的时候关掉了油烟机和旋钮。
我不得不停下来看着他：“怎么了？”
“今天出去吃吧。”阿耀猝不及防的朝我伸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摘掉了我的围裙，“丽丽从国外回来了，约了我们去聚餐。”
我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换好衣服，喷上香水，甚至还做了发型，“你今天请假了吗？”
碰巧朵朵才睡醒，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阿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绕到朵朵身边，说要把孩子也带过去。
我提醒他今天是周五，朵朵要上学的，而且阿耀的公司对于请假这类的规定很严，真的没必要为了一次可有可无的聚餐打乱安排好的一切。
“葵葵，”阿耀出声打断了我，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但也只是一刹那，“偶尔走出规则没什么不好的。”
我听见他重重叹了口气,“你就让我放松一下吧，每天绕着朵朵的学费，家里的房贷车贷打转，铁人也会累的。”
他的话让我有点难过，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暗示什么，我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醒他，可现在就好像是我再强迫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无意识的泪花砸在铺满纹路的大理石台面上，映衬出无数扭曲的面孔。这次他没有着急忙慌的跑来哄我，用他宽厚的手掌擦掉我的眼泪。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想多了。”
我听闻转回头，灶台的外壳上倒映着我模糊不清又扭曲的面庞。
可当我看到阿耀为我准备的裙子时，还是心动了，我明白阿耀是爱我的，只是男人的沉稳让他不善表达。那条裙子上娟秀又不失格调的海棠花，配着一点金丝镶嵌的边，真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