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全家的仇人。
我爸宁可宠爱捡来的养女,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我的哥哥呢,自然也更喜爱她。
我知道,他大约是恨我的。
后来,我确诊了肺癌,我庆幸自己终于要死了。
我当着他的面一跃而下。
他却哭着叫我别死。
外面下起大雨,我望着手里的诊断单,不知道坐了多久。
如果不是宋知砚的电话,我大概还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呆。
对于这个哥哥,我从来没什么期待,他找我不会有好事情。
“宋若安,今天是知念的乔迁宴!”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理所当然。
“我不去不是更好吗?省得叨扰你们一家人的幸福。”
我不遑多让,同样冷淡至极。
“你不来知念会多想,赶紧过来,不要让大家等你!”
他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呢?她多想我就一定要去吗?
手里的诊断书被我攥得褶皱。
我就快死了,为什么还要听你的,虽然……我本来也没怎么听过。
我和宋知砚之间总是剑拔弩张。
“她是你的妹妹,不是我的,反正……爸爸也不愿看见我,别等了,我不会去的。”
我明确拒绝,电话那端的人瞬间暴怒:
“宋若安,你又耍什么脾气,今天是知念重要的日子,你非得搞的全家不得安宁吗?”
我心里苦涩……好大的一顶帽子。
我在你们心里真有这么大影响力吗?着实高估我了。
再说搬个新家,买了房子而已,有多重要?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宋知砚,我累了,你就当我死了行不行,别给我打电话了。”
他怒气不降,语气凌厉:“好啊,你早该死了,这是你欠妈妈的。”
“会的,你马上就要如愿了。”
我低声说了一句,不知对面听见没有,就直接挂断电话。
之后,我买束花去了母亲的墓地。
母亲死在我五岁那年,因为幼儿园里的我吵着要回家,母亲在赶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撒手人寰。
就此,我成了全家的罪人。
我是导致原本美好幸福的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
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父亲怨我,哥哥讨厌我。
后来宋知念的到来更是激化了我们之间的矛盾,说是恨也不为过。
宋知念是母亲去世后,父亲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
她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跟母亲长的位置一样。
大约是把她当做母亲的转世,我还记得父亲把她抱回来时那样的珍重,稀罕得不得了。
此后,父亲有了乖女儿,宋砚有了好妹妹。
他们爱她,宠她 ,护她。
而我,成了他们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我看着墓碑上温婉的女人悲咽:
“妈妈,你是不是也在怪我,不过……很快,我就要下去陪你了。”
你不会孤单了。
第二天一早,我吃了药照常上班。
巧的是,公司最近有笔合作要和致一公司谈,而那家公司的主人正是宋知砚,我的哥哥。
公司内部不知哪得到的传言,说我是宋知砚的妹妹,让我去商谈。
我百般拒绝不得,上头下了命令,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一进去,我就看见了宋知念,她笑容灿烂明媚,所有人看到这张脸的第一想法应该就是单纯、善良。
但我知道,并不是这样。
她上来拉我,略显委屈:“姐姐,昨天怎么没来我的乔迁宴,父亲他们都很想你。”
呵~想我,怎么可能呢!
赤裸裸的讽刺。
我挣脱她的胳膊,冷眼看她:“宋知念,我是来谈合作的。”
她尴尬后退:“好,那请这边来,我带你去见哥哥。”
这声哥哥叫的好不亲昵。
宋知砚依旧冷漠,我们仿佛是本来就不认识的普通人,公事公办。
这次的合作宋知砚可以选择的不止我们一家公司,我本没抱幻想。
可他竟出人意料地答应签合同。
“知念,你来负责对接这次的项目。”
原来在这等我呢!
他叫宋知念的名字时,语调不自觉的轻柔。
对我从来没有这般待遇,他觉得我不配。
女人眼睛弯弯,过来握手:“若安姐,多多指教。”
莫名的,我总觉得这次合作不会顺利,我后悔来这了。
果不其然,对接时,宋知念无数问题接踵而至。
“若安姐,哥哥……宋总觉得这个方案不太合适,麻烦你们再改一改。”
“若安姐,宋总觉得这里有问题……”
一次又一次,我的团队几乎加了几个日夜的班,没有一个他满意的。
宋知砚折腾我,应该是为了惩罚我没去宋知念的乔迁宴吧!
按照以往,我一定会跟他纠缠,可现在我没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废口舌只为得一个扎心的理由。
宋知念却贴心的特意找到我:“姐姐,你是不是又惹哥哥生气了?”
她叫我去给宋知砚道歉,可这一切不都是源于她吗?
如果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我可能真的会以为她是为我好。
我冷笑反问,戳破她的嘴脸:“你不是他的好妹妹吗,你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针对我?宋知念,你好大的脸。”
她眼眶瞬间湿润,一副受伤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她了。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我有时候真觉得她应该去做演员,眼泪说来就来。
“宋知念,你什么样我最清楚不过,别再惺惺作态了,我看着恶心。”
我转身就走。
没过一会儿,宋知砚找上了我。
手机铃声振动:【宋若安,来休息室见我。】
生硬,冷淡,没有任何感情。
我指尖冰冷,喝杯水压压惊。
一进门,我就感受到了宋知砚隐约压抑的怒火。
另边,宋知念坐在沙发上擦着泛红的眼眶,似是刚哭过。
又来了,每一次宋知念哭了,我都逃不过责骂。
不过自从离家出来工作自己住,我跟她几乎没什么瓜葛了。
这次,倒是又让她找到了机会。
“宋总对策划案是另有指教吗?”
宋知砚冷脸瞪着我:“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哦?我要说不知道呢?”
他周身冷气如寒冰般渗人:“给知念道歉。”
“凭什么?”
“宋若安!!!”
他手里我做的文件砸过来,四散飘落,零星的纸张停留在我脚边。
你看,他一般不叫我名字,一叫就是这般场景。
我眼睛没眨,动也不曾动。
宋知念站起来,一边抽泣一边劝解他:
“哥哥,是我不好,惹姐姐不开心了,你别跟姐姐生气好不好。”
宋知砚蹙着眉,怒气收敛。
“你什么时候能跟念念一样懂事,就是因为你这样,否则母亲根本不会死!”
母亲……又是母亲,每次我和宋知砚吵得不可开交,只要他提出母亲,我都自认理亏,瞬间噤声。
母亲的死不仅是他们最在意的,也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可现在,我得了肺癌,快死了,马上就要跟母亲一样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我故意气他,别有深意地瞧了一眼宋知念,嘲讽地笑了:
“是嘛!那你要失望了,我永远都不会变成她这种人,你还能逼我给她下跪道歉不成?”
宋知砚盛怒的脸,配上宋知念担忧关心安慰的模样。
他们真像是一对一致对外的兄妹。
不就是恶人吗?这些年我可没少当。
反正自母亲死的那一刻起,在宋知砚心里,我就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种了。
只是,这么多年了,我本以为自己习惯了,可……心怎么还如此痛呢?
大约是我们身体里流淌着同种血脉的缘故吧。
我夺门而出,不想再看两人相亲相爱的画面。
我几乎逃也似地跑进卫生间,吐了一口鲜血,内脏时不时的绞痛。
......真疼啊......
漱完口,镜子里的我脸色又白了一圈,吃下几粒药,整理好妆容,离开宋知砚的公司。
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将这次项目换给了其他同事。
赚钱的事谁都愿意干,而且没了我,宋知砚也不会再有那么多问题,团队里的人也不用跟着我辛苦加班。
可宋知砚好像并不想跟我到此为止。
他找到我的上司,说我没有基本的职业操守,只要把我辞了,以后他公司所有的项目会第一个考虑我们。
我是公司老人了,从毕业实习走到今天兢兢业业,但……为我得罪宋知砚确实不值当。
手机传来信息:【宋若安,给知念道歉,我就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