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3年，维埃拉病毒萌芽。
一
斯威集团外的抗议已经进行了23天，从开始的十人变成了千人，之后将会有更多的人围在这栋高楼外。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呼吁“还克隆人睡眠！”
“易小姐！易小姐！”
一个记者从人群里挤到了我的面前，“易小姐，听说您的父亲还有哥哥都是斯威集团的管理层人员，您作为领导抗议的首发人，是出于一个什么样的意愿呢？您这样做不就是跟你的父亲对着干吗？”
镜头转向我，我看着那栋高耸的白色大楼，或许爸爸此刻正在某个窗口看着我。
“我没有与我的父亲对着干，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克隆人的诞生离不开人类，克隆人就是人类，科学家篡改克隆人的基因剥夺了他们的睡眠是不人道的行为！
现在的克隆人无法睡觉，不能做梦，科学家剥夺了克隆人做人的权利，让克隆人沦为了资本家不用花钱就能雇佣的工具，这是不公平的！克隆人就是我们的家人！斯威集团还给克隆人睡眠！”
我在众多支持者的手臂上高高站起，高举手臂在人群中间激情发言，人们的欢呼声支持声在我耳边源源不断。
“我看到了你今天的表现。”
回到家，沈楠安从全息回放里走了出来，我看到全息回放里的我被人群簇拥，像极了不可一世的女王。
眼前的男人嘴角带着笑意，眼睛微微弯起，当他靠近我，身上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感受着他身体构造，抱住他撒娇，“你觉得怎么样？”
“很出彩。”他在我嘴上轻轻一吻，“但是你知道，克隆人基因里有无法弥补的缺陷，这导致他们的寿命普遍不超过十年，科学家为了提高克隆人在地球生存的效率，篡改了基因，将他们睡眠给剥夺。而克隆人的基因一旦被篡改就很难修复，不论你举行多少次抗议，都无异于以卵击石，资本家不会让你动他们的蛋糕。”
“总会有回音的，克隆人应该享有人的待遇，我只是出于人道考虑。”
“人道吗？”沈楠安的眼睛低垂了下来，他轻声在我耳边说道：“在北边出现了一种会威胁到生命维埃拉的病毒，不久之后我可能会去前线支援，如果我出了意外，我希望克隆人能代替我陪着你。”
“我不要！”
“小易，你听我说，现在的克隆技术已经很厉害了，现在克隆出的人可以直接跳过新生儿阶段直接到成年，可以克隆到本体死前的最后一个时间段，但凡我出了意外，你……”
“不要再说了！”我阻止到他，“我不接受克隆人。”
我为克隆人维权，不代表我喜欢克隆人。
二
2163年，维埃拉病毒席卷全球，这一场浩劫夺走无数人生命，同时，地球上的自然灾害同时发生。
科学家将月球变成了暂时可供人类生存的星球。
月球的生存空间有限，物资也有限，所以只有顶级的科学家政治家，国家领导人还有极为有钱的富商才会被送去。
我和妈妈赶到斯威集团，那时飞船即将起飞，爸爸搂着一个女人正阔步上路。
我冲过去拦住爸爸，“她是谁？你为什么不带妈妈走？”
女人长得极为美丽，年龄与我相仿，她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将头扭开。那眼神仿佛在嘲笑我，仿佛在宣示她的地位。
爸爸甩开我的手，“你妈妈受不了月球的环境，雯雯可以照顾我生活起居。”
“你怎么知道妈妈受不了月球的环境？这里的环境才会让妈妈受不了！”
爸爸再一次推开我，“公司只给了我两个名额，我带不走那么多人！”
“所以你就要带走一个外人是吗？”我冲上前抓住那女人的头发和女人扭打在一起，爸爸将我拉开，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老子的事情你少管！”
那瞬间，我的心凉到了极点。
爸爸和那女人走后，哥哥也不知所踪，妈妈因心病成疾不久后就离开了我，而沈楠安也被安排去了前线，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我自己。
全息新闻的更新永远停在了维埃拉病毒的页面，“维埃拉病毒依靠血液传播，一旦成为感染者，会四肢僵化行动丧失，成为病毒的宿主，完全失去理智，被病毒控制，以散播病毒为动力，感染者能不吃不喝存活一年，这种病毒在任何生物上都可携带，除了克隆人……”
突然电话的声音打断了新闻里女人机械的声音。
是沈楠安，可我看不到他的脸，接通的时候信号一直微弱，时不时中断。
半年了，我第一次有了他的消息。
沈楠安的声音很小，他说：“小易……我被感染了，实验室里有内鬼……”
三
沈楠安那边的信号总是很弱，我费力地听了好几次才勉强听清楚。
“小易，我被感染了，你不用担心，血清已经有眉目了，并且对健康人有效的疫苗已经配置成功，但对感染者的血清还差了一样东西，只要有了那样东西，我就能……”
轰！一声巨响，电话瞬间中断，我心脏狂跳，不安的情绪疯狂蔓延。
“楠安！楠安！”
我打了一次又一次地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三天后，我接到他单位里打来的电话。
“易女士您好，很抱歉告诉你因为实验室大爆炸，沈楠安先生不幸遇难……现场大规模毁坏，遗体无法搜寻，按照逝者生前愿望，我们将会联系斯威集团进行克隆人唤醒，这边需要您……”
克隆人，沈楠安还是私自地给我安排了克隆人！原来他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不会签字的。”我立马拒绝到他们，电话里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克隆人协议书不仅要本人的意愿，还需要亲属的签字，我不签，他的父母亦可以，只要其中一方同意即可。
我得知沈楠安死讯一周后，疫苗开始在二区使用。
二区是地球建立的安全区，容纳有限，居住在这里的也是一些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物。
二区以外的，都是穷人，感染的患者，他们是被政府拒之门外的人，那里被称为遗迹。
疫苗开始使用后，与此同时，克隆人沈楠安出现了。
那一天，克隆的沈楠安站在客厅里，向我展开巨大的拥抱。
我猜想大概是沈楠安的母亲签字了，那个可怜的老女人她的丈夫也是克隆人。
克隆的沈楠安脸上绽放的灿烂的笑容，让我感觉他真的回来了。
但我还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人，真正的沈楠安连葬礼都已经举办了，眼前这个男人即便是一颦一笑都像他，却也不是他。
“你是克隆人。”我直接从他说出了真相，“你从哪来回哪去。”
“我是克隆人？”
我不去看那张悲伤的脸，将真相一遍一遍地说给他听，同时把沈楠安签署的克隆人电子协议放在了他的面前，“你是克隆人，别妄想我会接纳你，你该去哪去哪，最好滚出我的视线。”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刻意地去维护那短暂的时光，对克隆人的真实身份闭口不谈。
但我不会，我不接受替代品的存在。
那一晚，克隆的沈楠安都站在电子协议旁，看了又看，比我看得都还要仔细。
说实话，这个电子协议我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过。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只希望天亮时他能离开。
后来克隆的沈楠安没有离开，像个无赖一样蹲在我家里一直蹲了两个星期。
之后的每一天我一进门，沈楠安就会立马从厨房里冲了出来，贴心的帮我拿了双拖鞋。
我一脚踢开鞋子，“你在这里作践自己给谁看？你不是他，你是克隆人，你想去哪就去哪！不要赖着我！”
沈楠安愣住停在原地，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可是……我是你老公啊。”
“我老公早死了！在那场病毒来袭的时候他就牺牲了！”说到此处，我哽咽了起来，带着祈求的口吻：“你永远替代不了他，反而还会一遍一遍提醒我他已经死了，你走吧。”
沈楠安将我搂进他的怀里，那熟悉的安全感，熟悉的洗浴后身上残留的香味，眼前的人每一个细节都复刻到了我的老公，连同身体的味道也一丝不差。
只可惜他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