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盛夏，一个中学语文老师。
疫情期间，我遭遇了电信诈骗，被骗了二十五万。
多年的存款付诸流水，还欠下了巨额债务。
我怕老公跟我离婚，不敢吐露实情。
于是以贷养贷，债台高筑到一百万。
没办法了，今天，我爬上了31楼的阳台。
看着这个城市，我一点留恋也没有。
可是妈妈忽然打电话来了。
“闺女，别跳，你中中中奖了！一千零八十八万！”
（1）
我腿一软，差点掉下去，还好人够胖，往后一靠，倒在了楼顶的水泥地上，屁股蹲儿可能都摔青了。
“我妈不会是哄我吧，看见我站在这里，估计拦不住我，就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我还是赶紧回家去了。
从电梯里钻出去的第一秒，就听见了我爸妈还在那里兴奋地尖叫。
“就知道，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
“是啊，还是你那缸鱼养的好！算命的说咱们家犯角煞，得养一缸鱼化解一下，你看，这不小金鱼一养，夏夏就中奖了！这下债务都能还清了。”爸爸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哼，我还要把这里里外外的东西，能换的都换了，让他们也瞧瞧咱们家也有翻身的一天。按我说，平时就要多做点好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好人总会有好报。”妈妈那声“哼”，多半是想着前天被姑妈姑父挤兑的事。
我听了两句，才想起来那一千零八十八万。
推门进去，“妈……你说的是真的吗？”
妈妈看见我，一把抓着我的胳膊：“你个死孩子，动不动就寻死，你死了我和你爸，还有你四岁大的儿子，可怎么办？你还写遗书！我叫你写，我叫你写！”
她从角落里薅起一把鸡毛掸子就往我身上招呼，看上去也不是很结实的杆子，打在身上是真疼！
“哎哎哎，你别打啊，疼死了！”我屁股上“旧伤未愈”，身上“又添新伤”。
我不躲了，干脆让她打。
打着打着，妈妈就开始哭。我也没听清她哭些什么，大致不过是“我命真苦啊，这日子真难过”之类的。
（2）
领了奖交了税，把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
我躺在床上发呆，看着天花板，想到这两年的生活，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妈妈端着一盘哈密瓜从门外进来，在我的床边坐下。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公公婆婆那边现在应该也不会闹了，好好过日子吧。”
我摇头叹息，“我也不知道，可能也不是钱的问题，就是彼此价值观不一样。我记得我结婚之前你和爸都说过，齐大非偶。虽然现在债务还清了，但是这两年发生的事太多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其实这一百万他爸妈是能拿出来的，但是他们从头到尾没帮过我，哪怕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知道这件事以后就是在埋怨我，觉得我拖累了他儿子。可是妈，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清醒不犯错呢？我既没有赌也没有乱花钱，我只是被骗了啊！”
妈妈知道劝不了我，放下水果出去了，给我空间，让我自己静静。
张小满打电话来叫我出去吃饭，我在床上滚来滚去也没想好到底去不去。张小满可没我妈那个耐心，憋着国骂没出口，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来不来，爹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唧唧歪歪。”
“你好歹是个豪门媳妇，能不能讲究点，别动不动爹啊爹的。”
“我这是前豪门媳妇，离婚了哈！我单身，你别污蔑我！而且你不也是豪门媳妇，不还是为了一百万寻死觅活的？豪门媳妇有什么用？谁有钱都不如自己有钱来的实在！”张小满说话难听，但说的倒是实话，“你出来，我跟你谈个项目。”
“真的假的，你还跟我谈项目。我可没什么钱投资啊，被骗怕了。”
“爹能骗你？”她要是能穿屏，估计已经来我面前了。
（3）
我怕张小满，比怕我爹妈还怕。
我们俩是大学同学，她住我对面宿舍，经常“霸凌”我。
我早起出门去图书馆，她开门骂我“这么早叮叮咚咚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为了省钱在宿舍做饭，她来敲门，“熏死了，再这样去宿管阿姨那里举报你了啊！”
我做完兼职回宿舍，她比我室友还能辨别我的脚步声，算着我到门口的时间打开门：“盛夏你这早出晚归的，你是不是被包养了啊！小小年纪别入歧途啊，想赚钱我带你。”
她还真带我赚钱。
在大家“面子第一”的学生时代，我跟张小满就一起摆地摊。
20、30一条的淘宝来的裙子，转手买个4、50的。
我俩还卖小饰品，那些劣质但好看的小饰品，大学里的男生经常买来讨女朋友喜欢。
每回看着那些欢欢喜喜的女孩子，等他们走远了，我们俩就抱在一起啧啧感叹。
“现在的女孩子啊，真容易哄。”张小满掐了掐我的脸，“你可别这样啊，以后找男朋友，彩礼66万，有房有车，有存款，没有这个条件，你敢嫁，爹就弄死你。”
我低头笑笑：“爹，咱还是先收摊吧，你看这天色，估计快下雨了。”
（4）
到了约好的地方，张小满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穿了一条黑色的束腰长裙，半透明的袖子更显出一种纯欲感来。
“你看看你，你是四十多了，还是五十了？”她嘲讽我，“不是我说你，就算婚姻不如意，就算公婆对你不好，你自己要对自己好吧，能不能好好收拾一下，好好保养一下！”
“保养不用花钱的吗？我有钱还用你说。我有钱一定先去买一堆腊梅儿，再去买十瓶神仙水，再去……”
“停。”她打断我，“您现在没钱吗？”
“那不还没来得及去。”我悻悻道，“穷久了，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自己有钱。”
“那我们先去逛逛，你买单。”张小满挤出一个笑，“你都敢背着爹写遗书寻死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那是有原因的，我知道你手边也不宽裕。”
“一百万没有，几十万总有吧，你先告诉我，去解了燃眉之急也好啊，至于为了点钱就要死？”她脸黑的吓人，“我告诉你盛夏，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值钱，唯独钱不值钱。”
“知道知道，以后不这样了。”我怕她再骂我，拉着她赶紧进了楼上的商场。
张小满拉着我直奔腊梅儿专柜，柜姐看看她，又看看我，眼神有些诧异。可能不清楚差距这么大的两个女人是怎么能走到一起的。
张小满指着海报上的一套护肤品，“这个，来两套。”
不问价吗？我看着她。
“还有那个，那个，这个……”她只负责指指点点，我可是要付钱的啊！她要的越多，我肉越痛。
结账的时候柜姐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我才刚走出柜台，就听见柜姐跟隔壁Dior的柜姐感叹：“现在这个社会，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看她那打扮，谁想到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呢。”
张小满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盛夏你好歹也是班花级别的，你看看你现在混成啥样。走，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
“不买了吧，这里的东西太贵了。”我扭扭捏捏的。
“去不去，不去爹可生气了。”
“去！”
到了店里，又觉得虽然说贵，但物超所值。
张小满挑的这件新款风衣，衬的人也精神很多，也精致很多。换一双高跟鞋的话，确实有名校老师那个味道了。
（5）
等她买累了，我们俩才坐下来找东西吃。
她跟我说：“我们不如合伙开个书店吧。”
“噗”，我不可置信，“你跟我，开书店？”
“不可以吗？”
“你半年不看一页书的，你说开书店？”
“你看啊，你看不就行了。”
张小满看向我，我瑟缩道：“我没有做生意的经验，我怕又被骗。”
“一个书店能耗费你多少钱，就算被骗，几十万而已，对现在的你来说，那还不是洒洒水？”她笑的很轻松，好像不是说“几十万”，是在说“几十块”。
我们俩就这个书店的选址和进货渠道的问题，展开了近两个小时的探讨。
等到外面亮起了路灯，我才想起回家哄儿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