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我看见了我的孪生姐姐宋晓。
重点是。
她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我叫宋柯,有个双胞胎姐姐叫宋晓,9月30号那天,我们一家四口去看日出,夜色太深,在山腰出了车祸。我依稀记得姐姐把我拖出来后,车子爆炸形成的火花。
「之后还记得吗?」宋成威问。
「不记得了,爸,爆炸后我就晕过去了。」我坐在床上,看着眼前两个满脸担忧的人问:「姐姐呢?她还好吗?」
「晓晓她…」赵芸蕾不敢在看我,转身爬在宋成威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
「晓晓她去世了,没抢救过来。」宋成威眼圈泛红,伸手轻拍着赵芸蕾的背。
「什么?姐死了?!」我有些呆滞,心中一股难以抒发的悲伤迸发出来,泪水不受控制的滴落,没有再出声。
赵芸蕾见我不再说话,猛的抱住我:「小柯,你说话,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妈就只有你了。」
赵芸蕾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水:「你别吓妈,你都昏迷一年了,妈天天烧香拜佛,就盼你醒来。」
「我昏迷一年了?」
「是呀。」
「宋晓!宋晓!是玩笑对不对?」我猛的想起宋晓的脸,起身撩开被子想去找她,结果扑通一声摔在地板上。
疼痛感袭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嘴里不断的叫着宋晓的名字,眼前开始发黑。
「小柯!」
醒来第二个月,我开始能走动了,但是腿偶尔会抽筋,不注意就会摔倒。宋成威说是着床太久的原因。
第三个月,我看见了宋晓的墓碑,没有任何碑文,一张微笑的照片贴在上面,打破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接受了她离开我的事实。
大年三十,我看见饭桌上摆了四副碗筷,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不能哭,今天过年。
我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余光瞟见厨房里两个忙碌的身影。
他们看见也要哭了,不能让他们担心。
我扭头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低下头任由冰冷的水划过脸,抬手轻轻拍着眼眶,希望不要那么红肿。
再次抬头时,镜子中,我看见了宋晓的脸!
「!!!」我吓的跌坐在地上,冷静下来后,扶着洗漱台缓缓站起,再次往镜中看时,亦然是我的脸。
我的心在狂跳,胡乱的吃过饭后进屋躺在了床上。
我和宋晓虽然是双胞胎,却很好辨认。我短发,脸上无痣;宋晓长发,眉头上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我摸着自己的短发,确定自己看见的是长发,那一瞬间,细节看不清,头发长短还是能确定的。
是太想宋晓了吗。先不跟爸妈说了,怕他们伤心。
「宋柯!宋柯!」
谁在叫我?好熟悉!
「我是宋晓…」
「宋晓?!」我惊呼道,突然睁开眼睛,天花板的灯亮的刺眼。
「小柯,没事吧,做噩梦了吗?」赵芸蕾摸着我的额头关切的问道。
「没事,妈,我就是梦见宋晓了。」
「梦见晓晓了?这孩子,也不来我的梦里,她跟你说什么了?」赵芸蕾听见我说宋晓的名字,一瞬间红了眼眶。
「没有妈,姐没来我梦里,我就是梦见上学时我俩老抢你蒸的包子的事了。」看着她消瘦的身体,我胡乱的编了个假话:「姐是想你包的包子了,咱明天给她送过去吧。」
「好。好!」
「快去睡觉吧,妈。」
「好,好,有事叫妈啊。」
赵芸蕾关上灯,轻轻带上门,我透过窗帘看着树枝模糊的影子,已然没了睡意。
脑中不停地回荡着宋晓急迫的声音。
天微亮,我起身直接迈进卫生间大门,猛的一晃身,镜中,是我自己。
我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太一惊一乍了。
随着精神的放松,困意马上袭来。
回去继续睡吧。
我打着哈欠,推开了卧室的门。
一袭长发出现在我眼前,待我看清她眉上黑痣时,宋晓猛的向我扑来。
我吓傻了,僵在原地,反应过来时,宋晓已经没了踪影,仿佛刚刚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或者说,不是幻觉。
我走进卧室,默不作声的关上门。
两种情况,第一种,我病了。
第二种,闹鬼了。
我打开手机,找了一家最近的机构,预约了一个心理医生。
几小时后,宋成威和赵芸蕾走了,前者说医院有事,后者,在桌上给我留了两屉包子以及手机上一条短信:「小柯,妈妈单位临时有事,你先吃,等妈妈回来咱们一起去看晓晓。」
我看着桌上已经凉透的包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却说不出来。
我没胃口,拿了一屉包子,出门打车直奔墓地。
「姐。」我把包子放在墓碑前,看着上面的遗照认真道:「你要是有心愿为了,就给我托梦,我尽量帮你达成。你要是有话跟我说,你也给我托梦,我好好听着。你就安心走吧。」
话题渐渐偏离,我断断续续的说着我俩小时候的事,泪蒙了双眼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脑中的画面却十分清明,全部都是宋晓把我从车里拖出时的样子。
宋晓的死或许是因为我?我不知道。如果她不救我,她是不是可以活着?
「宋柯!宋柯!」
「宋柯!」
呼唤声把我拉回现实,我看不真切,感觉像是赵芸蕾。
「妈?我在这。」
眼前的人影越来越近。
直到脸上传来火辣的感觉,我才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愤怒,恐慌,害怕。
「宋柯!你出门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赵芸蕾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你最近一直很怪,我知道是因为宋晓,我不说是怕你伤心,但不代表我不担心!不代表我不上心!」
「你不能出事了,答应妈妈,有事跟妈妈说好吗?我回家发现你不在,都快急死了。」
赵芸蕾蹲着地上抱着膝盖,十分地脆弱。
「对不起妈,我知道错了,我是来给姐送包子,你别哭了,对不起。」我俯下身轻轻抱住她。
我不知道我俩怎么到的家,迷迷瞪瞪的,两人都哭肿了眼。
宋成威一天未归,赵芸蕾看上去十分疲惫,我安顿赵芸蕾躺下后,也进了屋。
前一秒刚坐在了床上,下一秒就站在了书桌前。
怎么回事?!瞬移了?!
我摸了摸还有些红肿的脸。
嘶,好疼。
下一秒,手上多了个字条,上面写着:「足。」
这是什么?足?
卧室门被打开。
「小柯,我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晓晓。」赵芸蕾穿着睡衣走过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拿过我手上的字条:「足?」
「啊!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想从现在开始,连带着姐的意志,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不想让赵芸蕾担心,随便胡扯着。
「好孩子,我们都要学会接受和放下啊。」赵芸蕾看着有些欣慰:「你爸今天晚上不回来,妈妈跟你一起睡好吗?」
「好。」我没法拒绝,不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拿回她手里的纸条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再次坐到床上。
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靠着赵芸蕾躺下,这一夜,睡得香甜。
「喂?」
「女士您好,您是预约的今天上午10点的心理咨询吗?」
「是的。」
「现在已经10点10分了,您今天还来吗?有事的话可以改天再约。」
「什么?!」我猛的坐起,看了眼手机,10点12。「不好意思,我稍微晚半小时到。」
「好的。女士。」
我看着身边已经不见人影的空床:「妈上班去了吗?」
不再多想,我麻利的收拾好自己。直奔心理机构。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今天上午预约的人。」
「宋女士是吧。」
「是的。」
「左手边第二个门直接进就好。」
「好的。」
我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好像有点耳熟,我打开门,看见宋成威穿着高领毛衣坐在桌子前。
「爸?!」
「来了。」宋成威看见我平静的说道。
「爸,你是心理医生?」我不太过问他们的工作,只知道宋成威是个医生,他们都很忙。
「小柯,你总是看见已经逝去的亲人是吧。」宋成威查看着我预约时留下的问题,示意我坐下。
「这个人是晓晓吧。」
「是的。」我不再隐瞒,把这些天发生的离奇事情全部告诉了宋成威。